“我做了什麼?”他努力保持鎮定。
胡離盯著陸不言看一眼,然後歎息一聲,深深搖頭。
“你說。”陸不言的眼神陡然淩厲。
胡離一臉悲慘道:“老大,我怕你承受不住啊。”
“你說。”陸不言已經在咬牙了,手裡的繡春刀也跟著蠢蠢欲動。
胡離趕緊道:“老大,你真的要聽?”
陸不言一把攥住胡離的腕子,伸出手往他寬袖暗袋裡掏,“把銀子還我。”
“哎哎哎……”胡離趕緊推開陸不言的手,迅速道:“你親了小江兒。”
聽到這話,原本是蹲著的陸不言腿一滑,重重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後背撞到身後的屏風。
“哐當”一聲,幸好屏風結實,底座又是大理石的,堪堪承受住陸不言的重量。
胡離看著陸不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添一刀,“還是嘴對嘴的那種,你看看,這裡是那個牙印不?”
胡離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那個半人高的花棱鏡給陸不言搬了過來,直挺挺地杵到陸不言麵前。
男人臉上還帶著尚未擦乾的水漬,沾在眼睫和鬢角處。陸不言朝那花棱鏡內看一眼,隻見他的唇角處確實有一點牙印子。
陸不言死不承認,“說不定是我自己……”
“老大,你辦了那麼多案子,就這牙印子,你能自己咬出來?”胡離一把攬住陸不言的肩膀,將人往花棱鏡前一帶,然後伸出兩根手指,把他嘴角一撥。
陸不言“啪”的一聲拍開胡離的手,仔仔細細看了自己的唇角。
確實咬不出來,難不成真是他強迫了……
“老大,我真是沒想到啊,你喝醉酒以後居然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胡離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陸不言一把推開胡離,扶額,俊美的臉扭曲成一團。
他在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有一點片段斷斷續續的出來。
床,帷幔,唇……好像,好像是真的……
“老大,唔……”胡離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陸不言一把捂住了嘴。
陸不言從腰間拽下了自己的錢袋子,塞給胡離。
胡離用眼神示意。
陸不言乾澀著喉嚨道:“封口費。”
胡離用手掂量了一下,扒開陸不言的手,“老大,就這點子錢?”
陸不言道:“這就已經是我半年的俸祿了。”
胡離又是一聲歎息,“老大,我明白了。你不是不想成親,是娶不起媳婦吧?看看,都憋成什麼樣了。雖然我們的小江兒確實是姿色可餐,但你也太饑不擇食了吧?”
“拿了錢就閉嘴。”陸不言惡狠狠道。
胡離又是一道歎息,站起身,往外走。
陸不言喊住他,“乾什麼去?”
胡離道:“賺錢啊。老大你這裡的封口費拿了,小江兒那邊的我還沒拿呢。”
陸不言立刻又把胡離給拽了回來,他將人狠狠壓在屏風上,麵有灼色,“他還不知道?”
胡離托腮,“嗯,應該是還不知道吧,昨夜你們都醉得厲害。”
陸不言輕輕吐出一口氣。
胡離斜睨道:“老大,你不會不想負責任吧?”
“不是……”陸不言否認完,又閉上了嘴。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要乾什麼,他的腦子亂的很,就像是被塞了一團麻線,連個頭緒都找不到。
陸不言在屋內踱步,走了三圈後又問胡離,臉上的表情是凶狠的,說出的話卻是結巴的,“是,是我先親……”
“這我就不知道了。”胡離掂著錢袋子玩,“老大,你問完了沒?問完了,我就去小江兒那收錢了。”
“等一下。”陸不言一把拉住胡離,然後走到床邊,抽出下麵的床板,又從裡麵取出一袋銀子道:“這件事,我自己跟江弟說。”
胡離一臉驚奇地看一眼床板,再看一眼陸不言,然後毫不客氣的把錢袋子拿了,又繼續往那床板下頭瞥。
陸不言麵色不好看道:“真的沒了。”
“行吧。”胡離終於停下了他的剝削行為,晃晃悠悠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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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不言在屋內待了一會兒,片刻後起身,出了屋子,往蘇水湄的院子去。
蘇水湄剛剛洗漱完畢,將那件滿是酒氣的衣裳換下來。她坐在梳妝台前梳頭發,看到花棱鏡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張嬌紅滿色的臉。
方才洗漱時,她的腦中恍惚間想起某些片段。真實到讓蘇水湄想一繡花針把自己的兩隻眼睛一起捅瞎!
不對,不對,或許是夢也說不定。
蘇水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覺得這屋子裡怎麼這麼熱呢?她還是出去透透氣吧。
蘇水湄推開房門出去,遠遠看到正從房廊拐角處而來的陸不言,立刻扭頭把門關上了。
那邊,正站在拐角處的陸不言視力極好,他也看到了站在那裡的蘇水湄,立刻扭身往拐角處一躲。
雖隔著一條長長的房廊,但剛才兩人遠遠的對視,已然讓兩人心跳不止,麵頰火熱。
蘇水湄想,陸不言果然是喜歡男人的吧?
陸不言也想,他雖從未愛慕過女子,但素來對男人不感興趣,怎麼會,會如此情不自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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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著實是冷,陸不言靠在房廊上等了一會兒,麵頰被風雪一吹,那細碎的雪便在他眼睫處落下淡淡一層白霜。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陸不言下意識站直身體,指腹摸上腰間的繡春刀。
“喲,賞雪呢?”楊彥柏穿著他最愛的大貂,搖著扇子,一臉的意氣風發。
看起來身上的餘毒已經清了。
陸不言吊起的心又落下去,臉上顯出嫌棄之色,“怎麼是你?”
“怎麼不是我?”楊彥柏完全沒有眼力見,他嬉皮笑臉道:“聽說那顆解毒藥是蘇水江給我的?”
陸不言聽到“蘇水江”三字,下意識挺直腰板,從喉嚨裡哼出一個音,“嗯。”
“果然是患難見真情啊。”楊彥柏從寬袖暗袋內取出一疊銀票,“我要好好去謝謝他。”
楊彥柏說完,“蹬蹬蹬”一口氣跑到蘇水湄門前拍門。
聽到腳步聲的蘇水湄深吸一口氣,打開,正對上楊彥柏那張傻臉。
小郎君臉上的期待瞬時落空。
“小江兒,聽說是你救的我?”依舊不會看臉色的楊彥柏朝蘇水湄擠眉弄眼。
蘇水湄道:“是大家救了你。”
“不要謙虛了,黑一都跟我說了。你受委屈了,我也不是吝嗇的人。”楊彥柏剛剛準備把手裡那疊銀票遞給蘇水湄,又收了回去,“不行,太俗氣了,我不能用金錢侮辱你。”
原本還一臉惆悵的蘇水湄看到那疊銀票,眼睛都直了。
快點侮辱她吧,她承受的住,她就喜歡俗氣。
“這樣吧,我給你娶個媳婦吧。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給你保媒。你是想要尚書家的千金,還是侯爵縣主?”
蘇水湄:……
她被嗆到了,“咳,我,我還小……”
“不小了,你都十五了。你看啊,先定個親,再成個親,等到你有孩子,都要……唔,十八了吧?”
“那楊公子你不也沒成親嗎?”蘇水湄截斷楊彥柏的話。
楊彥柏歎息一聲,道:“我這種風流貴公子這麼早成親,豈不是傷斷了天下女子的心。”
說實話,楊彥柏生得真不錯,可惜,腦子不太好。
“那,陸大人不是也沒成親?”蘇水湄的聲音突然低下來,麵頰之上帶一點羞惱之色,像是在氣惱自己居然會問出這種話來。
幸好,楊彥柏是個傻子,他絲毫沒有察覺其中的意思,隻接口道:“哎呀,他嘛,聖人內定的乘龍快婿,等找到長公主,估計就跟長公主成親了。”
蘇水湄抓著房門的手霍然一緊。她麵色微白,看到從房廊處朝自己走過來的陸不言。
男人一襲黑衣,豐神俊朗,於冷陽之中大踏步而來,猶如神一般。
可惜,這不是她的神。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差點打到楊彥柏的鼻子,也將剛剛走到房門口的陸不言也關在了外麵。
“嗯?怎麼回事?門壞了?”楊彥柏眯著眼往門縫裡看,“蘇水江?小江兒?江江兒?”
陸不言站定在楊彥柏身後,單手負於後,不住摩挲腰間的繡春刀。
楊彥柏注意到陸不言的小動作,立時笑了,“你緊張什麼?”
“我沒有。”陸不言矢口否認。
楊彥柏道:“我還不知道你,一緊張就喜歡到處摸東西,你這繡春刀都快要被你磨平了吧?”
陸不言狠狠瞪楊彥柏一眼,然後再看一眼緊閉的房門。
“彆看了,這門應該是壞了。”楊彥柏推了推,沒推開,“等會兒我找人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