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離挑眉,“什麼?”
“國泰民安,安居樂業,政通人和,太平盛世。你舍得將這些百姓打入無間地獄,受戰亂之苦,讓他們再嘗試一遍你受過的痛苦嗎?”
在蘇水湄堅定而沉著的眼神中,胡離的表情也跟著愈發嚴肅起來。
而就在蘇水湄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的時候,男人突然嘲諷一笑,“這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蘇水湄對於胡離的話而感到震驚,她嗓音顫抖,激動起來,“你若是為天子,難道不應該是將百姓放在第一位嗎?”
“我又不是天子。”胡離閉上眼,不再看那些蘇州城內的老百姓。
或許從前,他還憧憬著成為天子,將這國家治理成最強大,最富庶,最幸福的地方。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蘇水湄看著麵前的胡離,一臉的不可置信,“那你千方百計的,是要做什麼?”
胡離沒有睜眼,隻嗤笑道:“自然是報仇了。”
報仇,為了報仇而去奪取一個國家,有這樣的初衷在,又怎麼能成為一名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天子。
蘇水湄攥緊手裡的韁繩,臉上露出悲色。
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胡離經曆過什麼,可她知道,現在的胡離已經不是從前的蒙哥哥了。
“姐,我們要去哪?”蘇水江雖然很懵,但他努力分析了一下現在的狀況,知道他姐是來救他的。
“用他讓張三公子安全出城。”
張三公子?那又是誰?錯過了很多的蘇水江隻能安安靜靜的聽候自家姐姐的吩咐。
胡離聽到這話,突然睜眼,看向蘇水湄的視線中帶上了一抹激賞,“你早就打算這麼乾了?從一開始答應我的時候?”
蘇水湄沒有回頭,隻堅定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朱肆必須平安離開蘇州城,不然天下將會大亂。
父親如此艱難,隻是為了祈求天下太平。她不能讓父親用生命換來的和平在此刻化為烏有。
即使是拚上性命,她也要護這世間太平。
“駕!”
蘇水湄駕駛著馬車,疾馳在清冷的蘇州大街上,半柱香後,停在趙府門口。
趙府門前也停著一輛青綢馬車,樣式簡單,古樸異常,正有奴仆在往上搬運行禮。
馬車旁邊站著一人,此人蘇水湄見過一麵,就是她帶領著捕快去救陸不言的那日。
“東珠大人?”蘇水湄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身穿嶄新青墨色袍子的男人轉身,露出那張陰柔如雪的臉。男人的臉很白,唇很紅,身形纖細的不像是個男人。
不過蘇水湄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滿身是血的樣子,那種凶狠的眼神,跟他身上陰柔的氣息重疊起來,莫名讓人感覺到一股寒意。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下人,哪裡擔得什麼大人。”東珠朝蘇水湄一拱手,視線從她身上掃過,然後落到那輛馬車上。
蘇水湄想起馬車廂裡的蘇水江,略有些緊張。
她怎麼將蘇水江忘了,如果被陸不言看到的話……小娘子心尖一沉,一籌莫展。
她再次返回到馬車上,跟蘇水江道:“弟弟,你扮女裝吧。”
蘇水江手裡的匕首一抖,差點讓胡離直接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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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第一次穿女裝了,但蘇水江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穿女裝。
蘇水江頭上戴著帷帽,跟蘇水湄站在一起,麵前是朱肆、陸不言等人。
“這是我姐姐。”蘇水湄不敢看陸不言的眼睛,隻盯著自己的腳尖說話。
“你姐姐?”朱肆不解。
蘇水湄解釋道:“我與姐姐是雙胎,姐姐聽說我來了蘇州,不放心,竟然獨自一人上路也跟了過來。”
“原來如此。”朱肆恍然大悟地點頭,然後與蘇水江一拱手道:“蘇小姐,蘇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馬上便要返回京師,不如同行?”
蘇水江沒有說話,隻是點頭。
朱肆道:“蘇小姐如果不嫌棄,就跟舍妹坐一輛馬車吧。”朱肆讓出身後的平遙長公主。
可憐的平遙長公主在屋子裡被關了大半個月,外頭發生了這諸多大事,她一概不知,被放出來的時候還在紮朱肆的小人戳他。
蘇水江身形一僵,下意識朝蘇水湄看去。
蘇水湄立刻道:“長公主身份尊貴……”
“嗯?”朱肆哼出一個音,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蘇水湄,然後一笑,“我這妹妹腦子不大好,總是喜歡胡言亂語,說自己是長公主。”
平遙長公主:……我謝謝你全家啊。
平遙長公主敢怒不敢言,用力瞪著朱肆,而就在朱肆轉頭看她時,她又立刻慫慫地把頭轉了回去。
“哦,還有這位……”朱肆指向被五花大綁的胡離。
蘇水湄道:“這是人質。”
朱肆立刻對蘇水湄大加讚揚,“蘇公子年輕雖小,但卻是十分能乾啊。”
蘇水湄立刻擺手,“我隻是隨手一抓而已。”
胡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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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人質,又有捕快和錦衣衛護航,一行人終於出發準備離開蘇州。
蘇水湄看著站在馬車邊,指揮著錦衣衛站位和布防的陸不言,躊躇著上前,欲言又止。
“蘇公子有事?”陸不言側眸看他,冷冰冰吐出這句話。
蘇水湄被“蘇公子”這三個冷冰冰的字驚到,她麵露詫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雖然沒了那層親密關係,但他們也是在關公麵前拜過兄弟的啊。
“我們現在,連兄弟都做不成了嗎?”小娘子滿臉的失落和悲傷,仿佛隻要陸不言的一句話,她那些蓄在眼眶裡的眼淚就會落下來。
假意冷淡,實則一直在暗中看著小娘子的陸不言被蘇水湄這句話氣到差點吐血。幸好昨天他已經吐過很多血了,現在吐不出來。
陸不言覺得,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拉著小娘子去關公麵前拜了把子。
他怎麼不乾脆去月老祠拜堂成親呢!
見男人隻瞪著她不說話,小娘子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道:“老大,你是不是在生氣?”
男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沒有。”
分明是在生氣,居然還說沒有。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是,是殷氏抓了我姐姐,我隻是去救我姐姐而已。”見小娘子一副還不知錯的樣子,陸不言更是怒不可遏。
“你知道你一個人去有多危險嗎?你去救你姐姐,就不知道找我一起嗎?”男人揚著聲音吼完,一轉頭,看到周圍眾人都停頓了手上的動作,呆滯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突然發瘋的狗。
陸.瘋狗.不言:……
小娘子被吼紅了眼,她哽咽著喉嚨,正欲說話,那邊蘇水江突然將她往後一撥,然後隔著一層帷帽,抬眸直視陸不言道:“我弟弟的事,用不著你管。”
帷帽細薄,隱約能看到裡麵的真容。
蘇水湄被蘇水江護在身後,看到正跟蘇水江對峙的陸不言,突然想起一件事。
陸不言說,想娶她……不是,想娶蘇水湄。
現在“蘇水湄”就站在他麵前,他該不會是想……蘇水湄下意識攥緊蘇水江的胳膊,麵色緊張至極。
蘇水江以為蘇水湄在害怕,立刻安撫地拍了拍自家姐姐的胳膊,正欲說話,就被蘇水湄抓著手,使勁塞進了馬車裡,並惡狠狠的警告道:“不準你跟陸不言說話!”
蘇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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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水江坐在馬車廂內,心情十分複雜。
他在思考,到底是他腦子不對勁,還是他姐姐瘋了。而沒等他思考出來個所以然,坐在一旁的平遙長公主突然“咦”一聲,然後聲音激動道:“我記得你!”
蘇水江渾身一凜,立刻端正坐好,然後一臉警惕地看向平遙長公主。
平遙長公主一臉的咬牙切齒,“你就是陸哥哥喜歡的那個未婚妻,對不對?”
未婚妻?什麼未婚妻?
蘇水江一臉不解。
平遙長公主冷笑一聲,“彆裝蒜了,雖然我沒看到你的臉,但我記得你的衣裳,還有你的身形。原來你是蘇家女兒,區區一個……”平遙長公主一頓,問,“你爹做什麼的?”
“在太醫院任職。”
平遙長公主繼續挺起胸膛,趾高氣揚,“你區區一個太醫的女兒,也敢跟長公主搶男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蘇水江想了想,道:“要命的,讓給您。”
平遙長公主:……
長公主覺得這發展不太對,她略一思考,終於明白了。
“你在嘲諷我!你以為我搶不過你嗎?你以為你哪裡比得上我?你這個平胸!”平陽長公主往蘇水江胸前一抓,一推,就把他給按在了地上。
馬車上鋪了一層厚實的地毯,蘇水江並不覺得疼,隻是有點暈。
平遙長公主就勢往蘇水江身上一坐,擺出一副氣吞山河之勢,對著他伸出魔爪,“今天我就要抓花你的臉,看你還敢勾引陸哥哥!”
蘇水江掙紮著想把平遙長公主推開,卻不想馬車突然一顛,平遙身形不穩的往前一趴。
好巧不巧,隔著那層帷帽,兩人就那麼嘴對嘴地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