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汝能帶他出境。”
鬼佛還在蠱惑她。
白凜微微垂眸,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即嘲諷回去。
她想起來,範衡曾經也說過同樣的話。
之所以會被困在塔中,是因為執念太深。除了溫言自己,任何人都無法救他出來,包括最了解他的師兄範衡。
這是否意味著,即使棲川三人加起來,也隻是徒然無功?
更何況,她現在還不確定那三人的情況如何。
如果再有人陷入了和溫言一樣的困境,那她又該如何?
說到底,那三人是被她帶進來的。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把解救溫言的重負分擔到他們頭上。
這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必須由她一個人負責。
而她沒有執念,就算這心懷不軌的鬼佛有心想要困住她,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這麼一想,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她救不了溫言,最壞的結局不過也就是失去肉身而已。
隻要魂靈不滅,她就無所畏懼。
想通後,白凜深吸一口氣,慢慢抬眸望向鬼火。
“好,我就聽你的,賭一把。”她眼瞳清亮,閃爍著驚人的輝光,“怎樣才能進入他的困境?我要進去找他。”
鬼佛聞言,“嗬嗬嗬嗬”地笑了起來。
像一隻千瘡百孔的破風箱,奸邪之意淋漓儘致地體現了出來。
白凜無動於衷,又催促一遍:“快說,彆耽誤我的時間。”
“豎子無畏,好、好、好,正合吾意。”
鬼火不規則地晃動起來,在一片刺耳的渾濁笑聲中,一點細細的火光凝成一線,慢慢向白凜的方向移去。
白凜下意識握緊劍鞘。
“彆動。”鬼佛緩慢道,“這是領汝入境的引子。”
白凜微微蹙眉,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
火光像黑暗裡的遊魚,不急不緩地、一點一點地遊向她的手。
白凜抬起手,淡粉色的指甲泛著貝殼似的光澤。火光幽藍冷寂,沒有一絲聲響,像一隻小蝌蚪似的,慢慢鑽入她的指尖,瑩瑩閃爍,甚至能看到一條細細的藍色螢火在瑩白的肌膚下緩緩遊弋。
沒有任何疼痛感,也沒有任何灼燒感。
不知道溫言在接受這縷螢火的時候,是否也像她一樣無知無覺,不聲不響。
畢竟她沒有真正的身體,而溫言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即便再痛,他應該也會忍耐住吧?
畢竟他一向擅長隱忍。
白凜收回心思,垂眸看著肌膚下遊動的火苗,問:“接下來該怎麼做?”
鬼佛之聲沉沉響起:“握住他的手。”
“什麼?”白凜以為自己聽錯了。
“與他十指相握,讓引子將汝與他相互連結。”
原來還有這樣的辦法。
白凜有些想笑,但又覺得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似乎不太合適。
她抿了抿嘴角,保持平靜,在溫言的麵前盤腿坐下。
溫言的手就垂在膝上,手指修長,關節分明,一眼望去有著白玉般的質感。許是感應到了潛藏在白凜肌膚下的引子,他的指尖也亮起瑩瑩微光,在瑩潤的指甲下透出似有若無的藍。
那是他的“引子”。
白凜抬起他的手,與他一點點交握。
有點涼。
她安靜地看了他一眼。
一個人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一定很孤獨吧。
她慢慢握緊他的手,感受著他的溫度,任由那簇細細的螢火在她的肌膚下緩慢遊動。
藍色的螢火慢慢上遊,像在被另一縷螢火所吸引。
一點點試探,一點點接近。
直到與彼此相遇。
白凜的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
白光瞬間將她的視野籠罩,眨眼間,便將她的一切儘數吞噬。
*
雙眼慢慢睜開。
白凜的視線有些恍惚,隻看到了朦朦朧朧的青色。
她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眨了兩下,這才使自己的視野恢複清晰。
這一看,她頓時愣在了原地。
映入眼簾的,竟然是綿延起伏的山脈與蒼茫空濛的薄霧。
她對這一幕何其熟悉。
這……這不是太微宗的碧霄峰嗎?
她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正要上前幾步仔細打量,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溫和低柔的聲音。
“……凜凜?”
白凜聽到這個聲音,猛地轉過身。
一襲白衣的青年正站在她的身後,神色驚訝,眼下那點墨色淚痣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