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立春的時候,上京那邊就傳來了消息,招懷王褚翊回京,聖旨下來的時候,褚翊態度依舊是一副閒適溫和的做派。
將帥印交給了前來接管的新任主帥,然後親自去了趟陰山村將消息遞給了蘇宴。
“阿宴,收拾收拾,三日後出發回上京,不過這個時候回去,隻怕要在路上過年了。”
蘇宴漆黑的眸光中暗芒閃爍,忽而衝著褚翊輕笑出聲,褚翊也回以一笑。
葉氏激動得眼眶濕潤,雙目含淚,拉著葉媚的手又哭又笑,葉媚也笑了起來。
整整四年了,等明年春日的時候應該就能回到上京了。
蘇霜拉著蘇陌的手也不顧形象了,又跳又叫的。
蘇宴一早就帶著葉媚,弟弟妹妹去了竹林找林風颯,蘇陌和蘇霜還是第一次到這竹林裡麵很是好奇了一陣。
葉媚直接拿了小鋤頭帶著蘇菲和蘇陌兩個人就在竹林裡挖起了冬筍,蘇宴將兩壇子酒給林風颯送了來,兩人圍坐在小竹屋外的矮幾上坐下。
“師傅,上京來了旨意,還有兩日我們就要隨懷王一同回上京了,您也同我們一起去吧?”
林風颯愣了一下,雖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可是咋一聽蘇宴說起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林風颯笑了笑,笑聲裡有幾分落寞和不舍:“我都一把老骨頭了,去上京還有什麼用,待在這崖州也挺好。”
“胡說,林叔哪裡老了,您不同我們去,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當野人呐?”葉媚不知道什麼時候提著一小籃子竹筍湊了過來。
“您看看,竹筍燉肉想不想吃,還有羊肉火鍋,還有可愛的我,乖巧的徒弟,林叔您舍得哪個?”
林風颯被她逗樂了,這丫頭鬼靈精的。
蘇宴唇角微挑看了小表妹一眼,隨即又正色道:“師傅難道就不想知道當年林府被滅門的真相了嗎?”
林風颯收斂起笑意,麵色沉鬱:“想,做夢都想,可都這麼多年了,當年尚且沒什麼眉目,如今......”
“事在人為。”
他目光幽遠深邃,低低歎了一口氣:“得,事在人為,為師和你一起回上京。”
和林風颯約好動身的時間後,蘇宴就帶著挖了兩籃子冬筍的三人回去了。
看著那兩大籃子冬筍,蘇宴笑道:“你們這是打算全帶去,重不重啊,崖州天冷倒是無所謂,隻怕到了路上天一熱,這冬筍就壞了。”
蘇霜笑著接話道:“我還後悔沒拿麻袋來裝呢,這幾日天好,這些冬筍讓母親洗了曬乾就不會壞了。”
蘇霜和蘇陌帶著一籃子冬筍上了鹿車先走了,蘇宴拎著一籃子冬筍跟葉媚慢悠悠的晃蕩在雪地裡。
絲絲縷縷的日光打照在白皚皚的雪麵上,有些晃眼,倆人人影被投射在雪麵上,此時天清氣朗,萬裡無雲,白茫茫的一片,天地浩渺又寂寥。
樹上的積雪被陽光一照,架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蘇宴看了一眼身側踩著雪印子玩的表妹勾唇笑了笑。
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還有兩日就要回上京了,表妹可會舍不得這裡?”
葉媚啊了一聲,待聽明白了蘇宴的話,噗嗤一聲樂了:“舍不得這裡?這鬼地方這麼冷,我巴不得現在就走,在這待了四年了,都快成雪盲了。”
“那沒有舍不得的人?”
葉媚想了想,舍不得的人?那還真沒有,要硬說她覺得要去牛家跟他們道個彆,畢竟這幾年人家也熱心的帶她去打獵,給她賣獵物不是。
“等會兒回去我去牛家和二寶哥道個彆吧!”
蘇宴:“.......”他就不該說。
啟程前一日,葉媚在蘇宴的陪同下去了牛家和牛二寶道彆,牛二寶有些難過,告訴葉媚自己要成親了,她這一走隻怕喝不到他的喜酒了。
蘇宴唇角微勾,破天荒的掏出一兩銀子給牛二寶,說是隨禮的份子錢,牛二寶推脫不過最後還是收了。
這要回上京城,家裡的那頭鹿自然不能帶走,蘇霜和蘇陌帶著它去放生時,這小鹿還頗為不舍,一步三回頭的看他們,這是處出感情來了?
蘇陌道:“小鹿快回去吧”
那小鹿才滴滴答答地跑進陰山裡麵。
到了啟程的那一日,褚翊遣了兩輛馬車來接她們,葉媚和葉氏帶著蘇霜,蘇陌同乘一輛大馬車,蘇宴和林風颯則乘了馬匹跟在馬車身側。
褚翊隻帶了一隻親衛軍,蘇宴這邊隻有趙虎跟著,一行人百來個人浩浩蕩蕩從崖州一路往南朝著上京城去了。
從崖州出發的那日,崖州百姓都跑出來送他們,葉媚坐在馬車內跳開簾子往外瞧,擁擠的人群中,葉媚看到掉著淚珠兒朝著她們車隊看的胡小姐。
葉媚歎了一口氣,表哥這勾人的妖精,還得人家姑娘傷心難過了。
等出了崖州城,經過一處平原時,遠遠的有馬蹄嘶鳴聲穿來,葉媚似乎聽見有人喊她名字。
她掀開車簾子往外瞧,就見到穿著豔麗的夏侯炎帶著幾個人,騎著馬朝著她這邊追。
葉媚驚訝了一瞬,心道這雲照太子也太衝動了,雖然兩國簽訂了盟約,已經開始通商,可他堂堂一國太子怎麼就帶著這麼幾個人就來了。
跟著雲照太子前來的幾個人顯然也想到了這點,集體勸道:“太子我們回去吧,這畢竟已經是大厲境內了”
夏侯炎勒馬停下,可還是扯著嗓子朝著葉媚的車隊喊道:“媚兒,你在大曆等著孤,孤會去看你的。”
他這喊聲,葉媚自然聽到了,可也隻當是個笑話聽聽,畢竟是一國太子,哪能那麼閒,跑到敵國皇城看她。
蘇宴看著遠處的夏侯炎蹙眉,這雲照太子當真閒得慌,沒事就讓人送信,好在都被他截住了,如今都要走了,還追來了。
不同於當初流放時的沉重與悲涼,此時回上京蘇府的人都是既興奮又期待。
越往南走,天就越暖和了,連著走了三個月,等快到上京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初了,葉媚她們早脫下了厚厚的棉襖,換上了稍厚的春裳外頭罩了一件薄薄的披風。
還有兩日就要到上京城的時候,大曆朝皇帝命吏部侍郎李青彥出城迎接。
皇後父親武安公聶宏即刻進宮麵見聖上。
勤政殿內大曆朝皇帝褚幀還在批閱手頭的奏折,武安公不顧小太監的阻攔就直接闖了進來。
開口就直接質問道:“皇上不是說隻詔懷王回上京,為何蘇家的人也一並召回了?”
上座的龍陵帝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有些渾濁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過,這武安公是愈發沒規矩了,現在自己的旨意都敢質疑了。
龍陵帝心中雖是不快可出口的聲音卻是溫和:“懷王親自上書請求的,若是蘇家人不回隻怕他會有千萬種辦法推脫不應召前來。”其實即便懷王不上書請求他也不會將蘇宴這個懷王的心腹大將放在邊關掌握十萬兵馬。
懷王上書請求這個借口隻不過是用來搪塞武安公的。
“朕既然答應了懷王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平白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武安公心裡窩著一團火,如今這蘇宴功成名就的被召回,不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臉嗎?
心裡有氣,說出口的語氣自然也就不怎麼好:“皇上當初就不應該將懷王放到崖州去,如今人沒怎麼樣又叫他立了功,急急忙忙又將他召回,若是依著老臣建議當年直接將他殺了,也就沒有如今的事了。”
龍陵帝眼眯了起來,捏著折子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在武安公看不到的地方,折子上的宣紙被捏出了一道淺淺的折痕。
這老匹夫現在是在責怪朕嗎?
“武安公這是要陷朕於不義嗎?當初太子和康王接連出事,若是這懷王再出事,朕就算得到這位子隻怕也會遭萬人吐罵,留著懷王也是對魏太後的一個牽製。”
“那皇上為何又要吏部侍郎親自前去迎接,那不是漲了懷王威風嗎?”
龍陵帝輕笑:“給他一個恩典又有何不可,朕對於兄弟向來寬和。”
武安侯在心裡嗤笑,對待兄弟向來寬和?弑父殺弟的人是誰,得了天下就來裝仁德了。
吏部侍郎李靑彥一大早就等在城門口,臨近巳時懷王的人馬才姍姍來遲。
李靑彥上前見禮,褚翊忙下馬虛扶,李彥青頓時受寵若驚,人人都說這先帝七子懷王褚翊與先太子一樣寬厚仁和果然沒錯。
倆人客套了一番,李靑彥才道:“懷王殿下請隨微臣進宮,皇上還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