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張家以前很窮吧?”
張昌宗拉著薛崇秀進了回廊,在回廊坐下,慢悠悠的問道,心情被甜甜貌似很好吃的小姐姐給治愈的不再那麼難過了,也有情緒說話了。
薛崇秀溫柔地注視著他,點點頭。張昌宗笑了笑,習慣性的坐得身姿挺直,回憶道:“我被生下來好久都在迷惑家庭關係,一開始不是看不清楚,隻能靠聽得嗎?我以為我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後來才弄明白,他們隻是兄嫂,不是母親,然後,我隻有母親,沒有父親。”
“你介意嗎?”
“不,不介意。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已經過了需要父愛的年紀了。隻是,人性這個東西,你懂的吧?恃強淩弱、欺軟怕硬,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端正己身的。大哥的性子……說好聽點叫老實,說難聽點就是吃虧不帶還嘴的;二哥呢又太沉默寡言。我這倆哥哥,就沒一個有狠勁兒,彆人欺負上門,隻會試圖去講道理,讓他們拎起拳頭啥也不管的先乾一架的魄力,誰都沒有。”
市井之間,事涉利益紛爭,哪怕雞毛蒜皮都要吵一架。張昌期、張昌儀不頂用,就隻能女眷們上。韋氏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個潑辣的婦人,張昌宗不知道,但是,在短命爹死後,要維護自己的利益,有時候就不能不潑辣,何況,他家還是那麼窘迫的家境,要維持這麼大一家子開銷,可不就得精打細算嗎?
張昌宗嗬嗬苦笑:“以前有句戲言叫心不狠站不穩。我們家這麼多兒子,就算沒爹要立起來也簡單,隻要我大哥、二哥其中之一站出來就行,能講理就講理,不能講……簡單,打一架就完事了!讓人知道我們家沒軟蛋,就不需要娘那麼辛苦,可惜……”
太小的時候,張昌宗也不頂事,隻能冷眼旁觀。兒子不頂用,隻能韋氏以潑辣的姿勢頂上,大嫂跟母親一條心,知道鼎力支持韋氏,婆媳倆兒能手拉手的一塊兒罵人一整天;二嫂……大麵上是不錯,私底下卻有自己的小盤算。
“我娘維持這個家很辛苦!她潑辣,她小氣,錙銖必較,但是她心裡其實不糊塗,很多時候,不過是為了維持這個家,其實她心裡是清楚的。”
張昌宗感慨著,薛崇秀讚同的點頭:“對,我娘也說,說韋伯母是個明白人,就拿給你們兄弟幾個分家來說,就不是一般老太太能做的。”
張昌宗笑著點頭:“我娘希望我們兄弟幾個能和睦。她說,越是親近的人,越要把賬算分明了,稀裡糊塗的,不是長久之道。兄弟之間有強弱不奇怪,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但是,怎麼幫、怎麼助卻是門學問,她不在裡麵摻和,事情能簡單許多。這件事的處理,便是我鄭太太也是佩服她的。”
說起這件事,張昌宗還有些自豪。見多了在兒孫的事情犯糊塗,搞平均主義的老頭兒、老太太,韋氏這般處理方式,真的是一股清流。原以為張昌宗也是要拿出錢財來拉顧兄弟的,他也沒什麼意見,張昌宗並不重視錢財,錢財隻是他的工具。結果她娘根本不準他這麼乾。鄭太太也說,升米恩,鬥米仇,做人當救急不救窮。
張昌宗聽進去了,看幾兄弟日子都能過下去,也就沒再與兄弟幾個在經濟上牽扯過多,改以學業上指點侄兒們,仕途上與兄弟叔伯們互相照看,如此,兄弟間才能長久、和睦的相處。
張昌宗道:“我前世也是我自己的母親,我孝順現在的娘,並不是把她當做前世的娘,也不是出於什麼補償心理,是我覺得她真的是一位好母親,並因做她兒子而感到幸福,打心眼兒裡的想去孝順她。”
張昌宗對韋氏是敬愛的,這些敬愛是一點一滴從生活裡積累起來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前世,他年紀輕輕死於非命,是虧欠了前世的娘,沒能給她送終;但他沒有把這種虧欠彌補在韋氏身上的意思,對一個好,並不能彌補對另外一個的虧欠。對前世的娘來說,虧欠就是虧欠,已經無法彌補,他對韋氏好,並不是在彌補,隻是因為把韋氏當做母親。
薛崇秀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韋伯母身體欠安,你也在難過和不安,我懂的。要抱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