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靈回鄉,自是隻能緩緩而行,免得驚擾了棺槨裡的先人。又有重孝在身,自不需要交際什麼,一家子人每日裡日出而行,日落而歇,緩緩往定州去。
這是張昌宗第一次去定州,說是祖宅,以前卻從未去過,隻是,前些年,韋氏讓兄弟幾個一起出錢,讓人好好地修繕了一次,旁地張昌宗再沒管過。
兄弟幾個裡,也就張昌期和張昌儀兩個對祖宅熟悉,感情深厚,一路上,對著弟弟們說了不少祖宅的事情。
“……其實,阿娘這幾年便時不時的念叨幾句家鄉往事,她老人家這幾年身體不好,常受病痛折磨 ,想是心裡早有準備,現在,我們兄弟幾個能整齊的一起送她老人家還鄉,於她來說,想來也隻有高興。”
說到這裡,張昌期不禁紅了眼眶,張昌儀則手掌覆臉,悄悄掉淚,張同休、張易之、張昌宗都沒說話,隻麵有悲戚之色。對他們兄弟來說,阿娘在,家就在,阿娘沒了,似乎連家都塌了一半,心裡空落落地。
張昌宗被他的婉兒師父撫慰過,心裡的悲傷平靜了許多,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世界生活的開始,韋氏的陰宅早些年便備著了,那時候,家裡的日子已經富裕起來,連帶著短命老爹的陰宅一起,都修繕過,一切都是按照韋氏的喜好來的,若韋氏真泉下有靈,想來也會喜歡的。
這麼想著,心裡又好過了許多。一路上,兄弟們皆有妻兒在側,唯有張昌宗孤身一人帶著親衛隨從,看彆人一家子熱熱乎乎地,不免分外的思念妻女,也不知薛老師帶著寶寧到哪裡了?可見到嶽母大人?寶寧是否安好?
一路搖搖晃晃地在路上走了半個月,終於到了定州,剛到定州地界,還沒到義豐,也還沒進城,就見一架眼熟的車駕在路旁等著,車旁還有個朝思暮想的人兒一身素服看笑看著他。一見到人,哪怕守孝期間張昌宗也不免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來,立即迎了上去:“秀兒,你怎麼過來了?”
這車駕正是薛崇秀的,她得了消息知道張家一行今天到,早早帶了人來候著,薛崇秀笑看他一眼,眼神不動聲色的在他身上巡睃,麵上道:“阿家不在了,我雖說帶著寶寧,不好趕路,但也要送阿家一程,命人稟過母親後,我便帶著寶寧直接來定州城裡等你們。有話稍後再說,且先見過兄長和嫂嫂們。”
“嗯。”
張昌宗努力的板著臉,心底喜滋滋地牽著媳婦兒的手,一起去向兄長、嫂嫂們行禮,然後讓侄兒們行禮。
張家人丁興旺,韋氏身故,滿門男丁都要丁憂守孝,這下互相見禮,到把路途都給阻了。但張昌期、張昌儀兄弟幾個見到薛崇秀,表情都好了許多,雖說韋氏留有遺命,顧忌寶寧還小,不好奔波,讓薛崇秀不用趕回長安奔喪,但若是扶靈回鄉也不跟著,張昌宗這一房臉上便要難看了,好在,這個弟妹如今看來,雖然出身顯貴,卻也是識大體的人,非是那等驕縱無禮之輩。
一家人見了禮,一起朝義豐去。長嫂劉氏一把拉過薛崇秀,問道:“寶寧呢?可跟著你出來了?雖說自家人不妨事,但寶寧終究還小,陽氣弱,莫要帶到靈前來,這幾日,六娘你還是好生帶寶寧,不用拘束於這些繁文縟節,阿家去時也曾特意交待過,孩子為重,萬不可因為她之故,為難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