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父的立場?”
太平公主嗤笑一聲:“什麼立場?莫非你的輿部廢了?這幾年上官是什麼氣勢,莫非你不知?”
這語氣,怨氣很深啊!
張昌宗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氣勢盛什麼的,終歸總結起來不過是兩個字。”
太平公主嫌棄地瞪他一眼:“不要賣關子。”
張昌宗被瞪得無奈,道:“左右不過是為了活著。嶽母大人生於天家,我師父生下來就被沒入掖庭為奴,嶽母大人無法理解其實也沒什麼,畢竟,您二位的生活環境和成長經曆差彆太大,飛鳥與魚,終是不同。”
太平公主先前還滿臉的嫌棄,這會兒不禁默然。
張昌宗看她不再口出譏諷之言了,心頭才鬆了一口氣,一邊是師父,一邊是嶽母,這兩邊他都得罪不起,也不忍心去得罪,所以,他也願意把心裡的一些想法和揣測,向嶽母大人解釋一下。
其實,說起來,他也算是燈下黑的典型了。他和薛崇秀雖然不是特彆熟知曆史,但是,他們知道大概的走向,就算這些年有些變化,但大體的走向是沒變的。
可是,上官婉兒不能!她隻是一個在深宮裡掙紮求存的弱女子,看著權勢赫赫,鮮花錦簇,其實,除了自己,她什麼也沒有。
張昌宗道:“一開始知道師父做了陛下的宮妃,我心裡自是震驚難過的,隻是,後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心裡反而越想越明白,越想明白……我卻更加的難過,我的師父啊,她的榮寵權勢皆來自帝王,剝開這些,她不過是一個掖庭出身的小女奴,她要生存,除了緊緊抓住認知裡最強大的東西,她還能倚仗什麼?我這個徒弟嗎?”
張昌宗自嘲的笑笑,若是明君當道,以他的功績,封侯進爵,封妻蔭子,光耀門楣自不在話下,可是,他沒遇上太宗那樣的明君,遇上的是年老任性的女皇和懦弱無擔當的李顯,這點兒功績,實不足以讓他的婉兒師父有安全感。
婉兒師父是女皇陛下身邊的近臣,與李顯是舊時,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兩人。婉兒師父是真心喜愛他這徒弟的,她珍愛他一如他敬愛她一般。雖然上官婉兒是他的師父,其實他心裡更多是當她一個亦師亦友,而婉兒師父心裡,他是心愛的弟子,是晚輩,而婉兒師父是長輩,一個努力的想庇護心愛弟子的長輩。
想起這些,張昌宗心裡難忍難過,神情低落下來,手拄著膝蓋,麵上雖沒什麼難過的表情,但動作、背影卻讓人心裡一陣陣疼。張昌宗道:“嶽母大人說師父心慕權勢,可是,作為一個宮裡的女子,若無有權勢,您叫她怎麼過活?”
太平公主不說話,隻是把臉扭到一邊,不讓張昌宗看到。張昌宗心頭一歎,與薛崇秀對望一眼,薛崇秀眼裡也帶著難過,輕輕點頭,接話道:“母親,這些年,母親的不易,上官師父的不易,我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母親,是我們無能。”
“胡說!”
太平公主猛然回頭,眼眶有些紅:“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不,是極好!旁人家的兒女,像你們這麼大的,兀自不知世事艱難,如何能與你二人相比?難道說,本宮與上官在你們眼裡,難道就是那等隻懂得等著彆人來搭救的柔弱之人嗎?”
薛崇秀擦擦眼角的淚,漾出個笑來,搖搖頭。太平公主立即瞪向張昌宗,張昌宗求生欲很強的,也趕緊跟著搖搖頭,心裡默默補充不敢說出口的話——
不,您二位豈是等閒!彆的婦人最多說句母老虎,您二位這是霸王龍啊,食物鏈最頂級的存在。
太平公主看兩人乖順,怕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在兩個小輩麵前暴露情緒的原因,咳嗽一聲,正了正臉色,道:“為了替上官圓場,難為六郎你說了這麼多,罷了,最多,以後本宮見了她,不再譏諷她便是,但要我和顏悅色卻是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