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隊長和古遲雪說出了同樣的話:“給我一顆手榴彈放我下來吧,馬革裹屍是作為軍人最大的榮耀,你們能脫身,就是對我最大的慰藉。”
當下,柳青藍張了張嘴還想要再勸,可卻不知道還能用什麼理由阻止。
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從心底湧起,逐漸把他淹沒。
兩人回到指揮室,眾人發現回來的隊長突然間變得沉默了許多,但卻沒有再阻止顧問的計劃。
大家原本活躍的心思淡了下去,他們望著對自己巧笑嫣然的古遲雪,莫名地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
今晚的暴雨似乎把世界湮沒,水霧繚繞間,幾道披著漆黑雨衣的健碩身影在路燈昏黃的光影下一閃而過。
在被光線照耀到的瞬間,一張張屬於魄或者默的臉龐展露無遺,雖膚色不同但有一點,他們雨衣底下的眼眸具都如刀鋒般銳利。
“權,我們已經奔襲了幾個地點,都沒有找到適合伏擊的獵場。我總感覺今晚這座城市的氛圍有點怪異,似乎那些沉沒在黑夜中的高樓是一個個布滿尖刺的陷阱,靜待我們踏足進去。”
譚權還沒有說話,耳麥處就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噢,我親愛的邁克,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就憑這座城市中那些從未見過戰場的菜鳥守備,能夠獵殺我們?咱們來到這裡已經快半個月了,那些人連我留下的衣角都沒有找到。”
“說實話,我已經有點感到無趣了。早點把目標解決,早點回去吧,艾米尼亞才是我們的天堂。”
邁克正想要回擊,但是被譚權給打斷了:“你們兩個夠了,我已經在剛才那棟最高的大廈樓頂眺望過了,前麵就有一個非常合適的地點。”
“不過大家也不要大意,這個國家可一點都不簡單。前麵幾個地方他們布置的暗哨雖說有點粗糙,但依舊能夠給我們帶來些許麻煩,不知道這些人今晚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是這個機會我們卻不能放過。”
“速戰速決吧,葉家的車隊也快要到了。”
黑沉沉的天空還在不斷傾覆著雨水,在一座已是周圍建築最高的水塔塔頂,古遲雪正靜靜的趴在這裡,一身漆黑的束腰皮質風衣把她全身的溫度給鎖住,並將她完美的融入夜色當中。
通過眼前狙擊鏡中的視野,古遲雪清晰地看見遠方開闊的快速路上有幾個黑影正在跑動。
看他們的行進路線,目的地正是身下的這座廢棄工廠。
“目標已經出現,你們可以開始轉移。”
“明白。”
古遲雪看著那群迅速朝自己移動過來的身影,吐出嘴裡一直咀嚼的口香糖,喃喃自語道:“你們終於來了,可是讓我久等啊。”
“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就在譚權一行人跑到距離工廠千米的範圍之內,一聲頭顱破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隻掃了一眼,便目眥欲裂地大吼:“是陷阱,正前方10點鐘方向有狙擊手!”
在危急關頭,作戰經驗豐富的好處就體現了出來。
如果是一般的菜鳥麵臨這種情況,會本能地在第一時間趴下身體,但是在這樣空曠的場地中,趴下就等於宣告了自己的死亡,會完全淪為高處狙擊手的靶標。
轉身逃跑把後背留給敵人,是更加愚蠢的選擇。
雇傭兵們腦袋空白了一瞬,半個呼吸不到就反應了過來迅速進入戰鬥狀態,俯下身體以左右不定的軌跡加速往前方工廠奔襲。
在生與死交界的20秒鐘,古遲雪點射了六人,全部命中。
當譚權抵達了400米的步.槍有效射程之內,在小隊中擔任火力掩護的成員當即扣下扳機對著塔頂開火。
一陣火花打在古遲雪身前,她知道要開始近距離接觸了。
以自己為中心,恐怖到極點的信息素頃刻間鋪滿了周圍的場地,降臨到該領域內的雨滴肉眼可見的被彈開。
古遲雪放下手裡的狙擊槍,在火力壓製的間隙,以蹲姿發射出去一枚RPG導彈。
絢爛的尾焰撕開層層雨幕,大爆炸響起,下方的群人又飛出去三人。
爆炸的氣浪把譚權等人衝進了古遲雪擴散的信息素當中,狂暴的威壓倏然而至。
依舊存活的幾人感受著鋪天蓋地的氣勢,心中具是一驚。
但能在古遲雪傾瀉的火力下抵達這裡,就意味著個人體質與能力完全都領先於常人。
他們看著塔頂那道窈窕的身影,眼神中的狠戾仿佛要把她千刀萬剮剝皮抽筋。
在雇傭兵界廝混這麼久,他們還從未在一個人手上損失過這麼多成員,今天這場戰鬥敵人還沒摸到,小隊就已經快要分崩離析了。
譚權等人身體內同樣迸發出一陣濃烈的信息素,以抵消古遲雪在這個領域內的壓製力。
一時間,這裡的空氣芳香四溢,但在場上所有Alpha的感官當中,都意味著不死不休的訊號。
這個時候,什麼仇恨,什麼任務目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今天,他們的目的就隻剩下一個,那就是把塔頂那道人影撕碎,滅殺!
廢棄水塔的塔頂古遲雪站起身,當下她臉上還依稀能看見一絲微笑。淒厲的風揚起她的衣擺和長發,古遲雪長身而立的身影像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山嶽,沉穩屹立在高空之上,靜待著敵人到來。
她的下方,譚權等人交替射擊著唯一出口,讓古遲雪完全沒有可以附身出來開槍的可能性。
終於他們衝了上來,水塔的塔頂僅有不到10個平方的狹窄麵積,當人群一擁而上的時候,這裡可騰挪的範圍已然不足。
譚權見到了古遲雪,霎時一道嗜血猙獰的笑爬上臉頰。
“我說會是誰啊,原來是你這個消失了將近三年的大明星,我哥哥前兩天還托夢給我向你問好。”
麵對著這麼多窮凶極惡的屠夫,古遲雪表情絲毫未變,她微笑頷首:“初次見麵,請多關照。這次我也會送你下去和哥哥見麵的,一家人總是要整整齊齊地才好,不是嗎?”
古遲雪一眸一笑皆是無限風情,她這副優雅的模樣與環境中硝煙味反差極大,似乎剛才那些索命的槍聲並不是從她手中發射出去的。
譚權臉上的表情平淡了下去,眼神裡精芒一閃,爆喝:“動手!”
眾人剛想開槍,眼前就是一花。再一看古遲雪剛才站立的位置已經沒人了,眨眼間勁風打在耳畔,是她獨身閃進了人群當中。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槍.械已然變成了廢鐵。
來不及反應,古遲雪手持的漆黑匕首轉瞬間紮入了眼眶,成員再倒一人。
譚權與另一個健壯的默見此情景,互相對視一眼,猛然齊身上前抵擋住騰躍的女人。
古遲雪腰身在空中瞬時擰動120度,鞭腿如炮彈般飛出當先砸飛一人,譚權借機貼上,刺刀直取她的麵部。
鮮血飛濺,是古遲雪用手抵擋住兵刃。裹挾住來人的手,膝蓋狂暴頂起。
“唔哇!”
譚權的身體彎曲成一隻煮熟的蝦米,臉部充血,口腔不禁噴出大量血液。
拳風又至,剛才飛出去的默迅速衝了過來,他是來解救譚權的。
古遲雪沒有抵抗,身體後傾拉開了兩個身位。
雙方再次分開,古遲雪仿佛沒有痛覺一樣,淡笑著把刺進手掌中的刀刃拔出。
“就這還妄想報仇?”
她玩味的聲音在不大的水塔上響起,滿是嘲弄。
譚權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緩了口氣嗤笑道:“你一個人就算再厲害又能如何?我們這麼多人,車輪戰也能耗死你。”
“那就來吧。”
戰端再起,古遲雪墨發在風中狂舞,衣擺獵獵作響。
在漆黑的夜裡,兵刃交接而過產生的火光點亮她絕美的容顏,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古遲雪宛如一朵盛開的血色曼陀羅,肆意綻放在天地間。
最後的最後,古遲雪氣喘籲籲地退到塔邊,一身黑色風衣被沁地更黑,血液滴答滴答順著衣擺砸落在地上。
再往後半步,就是深淵。
譚權等人圍繞成半圓聚攏了過來,他們也已經變成了血人。
他齜起一口通紅的牙齒道:“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難纏的對手,想不到你以前的職業居然會是一個明星,不過無論如何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古遲雪微笑著對上譚權的眼睛,單腳後退借著最後一點平台,優雅地做了一個古宮廷式屈膝禮。
“叮叮鐺鐺。”
隨著禮儀完畢,在譚權等人勃然變色的目光中幾個手.雷落地。
古遲雪直起身,笑容燦爛地對著眾人說了一句:“再見!”
隨後身體筆直向後傾倒,伴隨著濃烈的火光她的身軀在空中急墜而下。
簌簌風聲淒厲地在耳邊響起,刺目的車燈從遠處快速路的儘頭打來。
古遲雪留戀地看了一眼,那是葉家的車隊。
“崽崽…看了你那麼多照片,沒有一張是笑著的你,真是遺憾啊。”
在人生的儘頭,她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葉柔那天在天軸跳樓機上錨定自己世界的笑顏。
似乎她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了一個這樣美好的女孩。
古遲雪唇角帶笑,閉上了眼睛。
一滴淚水滯留在空中,與萬千雨滴混在了一起,最終砸落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