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早朝,眾臣都在商議大瑜和西夏的戰事。西夏此次卷土重來,還更換了主帥,行軍風格和從前截然不同。趙明威無跡可尋,三連小敗之後,采取保守守城的戰略,避而不出,並向京中求援。在奏本上,趙明威再三強調自己無法勝任主帥一職,請聖上儘快讓顧大將軍重新掛帥出征。
皇帝坐於龍椅之上俯視眾臣,蕭琤則立於群臣之首。這對天家父子神形有幾分相似,如今是同樣的滿臉病容,消瘦憔悴。皇帝以手撐額,眉間緊皺,群臣奏議的聲音不絕於耳,時不時還摻雜著蕭琤的悶咳之聲,讓他覺得頭疼欲裂。
蕭琤亦是強撐著在上朝。沈淮識那一劍,傷到了他的左肺。除非神醫再世,否則他的餘生都無法和正常人一般生活。
同樣強撐著在上朝的還有顧扶洲。隻見他垂著眼睫,筆直地站著,旁人看見還以為他是在閉目沉思。
“顧大將軍和林公子成婚不過數日,就趕他上戰場了?這婚床都沒睡熱乎呢。”說話的是和顧扶洲交好的吳將軍,吳戰。
丞相捋著須道:“吳將軍此言差矣。有國才有家,國難當頭,顧大將軍難道要因為貪戀溫柔鄉,棄征西三十萬大軍於不顧?”
吳戰罵罵咧咧:“什麼國難,崔相說的太誇張了,不就幾個西夏草寇麼。”吳戰出列跪地,“皇上,你給我一萬精兵,我立馬去西北支援趙將軍。三月之內,定給大瑜打個大勝仗!”
丞相搖頭道:“口出狂言,不自量力。”
吳戰火大道:“我不自量力?那你行你去啊!”
皇帝不動聲色地聽著兩人爭辯,忽然道:“太子,此事你怎麼看?”
蕭琤似乎沒聽見一般,神色一變不變,顯然是心不在焉。
皇帝厲聲道:“太子!”
蕭琤這才回過神,道:“兒臣附議。”
“你附議?你附誰的議。”
“自然是崔相的。”蕭琤又咳了兩聲,“兒臣身體不適,殿前失儀,望父皇恕罪。”
考慮到蕭琤的身體,皇帝強忍著沒發作,他又問顧扶洲:“顧愛卿,你覺得呢?”
顧扶洲:“……”
接連兩次被無視,皇帝忍無可忍,拍桌怒喝:“顧扶洲!”
顧扶洲睜開眼,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茫然。他見吳站跪在禦前,一副主動請纓的架勢,大概能猜到皇帝在問他什麼。“吳將軍是將才,並非帥才。臣以為,他更適合做先鋒。”
吳戰一個勁地朝顧扶洲使眼色,顧扶洲隻當沒看見:“且西北地形多為平原荒漠,吳將軍善水戰,讓他去西北是不太妥當。”
顧扶洲說的有理有據,叫皇帝挑不出過錯,不得不緩下聲道:“顧愛卿言之有理,吳戰確實不適合掛帥西北。”
丞相趁機道:“顧大將軍在西北多年,沒有人比大將軍更懂如何在平原荒漠行軍打仗了。征西的帥印,非顧大將軍莫屬。”
兵部尚書附和道:“當日大將軍秘密回京是為了解天蛛之毒。如今天蛛已解,大將軍還大張旗鼓地娶了親,在京一事早就瞞不住了。西夏也是得知大將軍不在雍涼,才敢如此肆意妄為。大將軍再不回去穩固軍心,隻怕會讓西夏變本加厲啊。”
顧扶洲皺了皺眉,捂著胸口道:“臣願領兵出征。”
吳戰忙道:“不可!天蛛雖然解了,但接二連三的中毒受傷早就傷了大將軍身體的根本。大夫說了,大將軍若想多活幾年,就必須留在京城靜養。”
吳戰口中的大夫,正是顧扶洲的新婚妻子。幾日前,吳戰去將軍府作客,顧大將軍不拘小節,讓新婚妻子與他同桌飲酒。將軍夫人便是在那時向他透露了大將軍的身體情況。
顧扶洲沉聲道:“在國家大義之前,臣願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這如何使得!大將軍的生死事關社稷。若此時讓他強行回西北,導致舊疾複發,豈不是更合了西夏賊人的心意!”
皇帝頭疼得受不了。他指望蕭琤出來主持大局,可蕭琤除了回他的話,未再多說一句,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寄予厚望的太子,怎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主帥一事容後再議,爾等先擬一個暫時之策,好讓趙明威有事可做——退朝。”皇帝心力交瘁地站起身,身形晃了一晃,大臣頓時跪倒一片:“皇上保重龍體。”
散朝後,顧扶洲和吳戰結伴而行。吳戰問他:“大將軍,你為何不讓我去西北啊?”
顧扶洲道:“你本就不適合西北戰場。”去的話就是在給對麵送人頭,大可不必。
“可是我不去,大將軍就要去了啊。”吳戰開玩笑道,“難道將軍舍得拋下新婚妻子,去西北那等荒涼之地,一去就是好幾年?”
“自然舍得。”顧扶洲擲地有聲道,“大丈夫誌在四方,豈能因為兒女私情被禁錮在一方天地之中。”
吳戰頓時肅然起敬:“大將軍真乃我輩楷模!”
和吳戰分開後,顧扶洲迎麵瞧見一個搬著花瓶的太監走來。那花瓶有半人一般高,搬在手中根本瞧不見前麵的路。
給顧扶洲領路的太監怕這人擋住顧大將軍的路,開口道:“小鬆子,你可得慢點。”
“小鬆子?”顧扶洲問,“可是勤政殿的小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