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人家地方寬敞,家家戶戶都養豬養雞。加上雲霄山上氣候合適,每年年底都會醃兩條火腿掛著,就等著家裡來貴客的時候待客。
今天早上一起來,木懷玉就從廚房的房梁上取了一隻懸晾了三年的火腿下來,把豬蹄兒洗乾淨了砍成段兒燉鍋裡。
燉了好幾個小時,鍋裡的湯都燉白了,燉開花的豆子在鍋裡翻滾著。
這會兒還不到十一點,吃午飯早了點,木懷玉將就著火腿湯給胥家三口煮了一碗麵條。菜多麵少。
“先隨意吃點墊墊肚子,中午咱們再吃正餐。”
杜蔻伸長脖子看砂鍋:“那年你帶婉婉去看我,給我帶了條你們家的火腿,嘗過一次後讓我饞了這麼些年,這次總算吃到了。”
胥衛平笑:“可不是,吃過你們家的火腿後,杜蔻去金華買了好些回來,不管是哪家大師醃的火腿,都沒你們夠味兒。”
“那話怎麼說的,一方水土養一方豬嘛,咱們雲霄山風水好著呢。”
他們木家寨養的豬都是老品種的土黑豬,每天青草粗糧伺候著,喝的都是山泉水,還是半放養,這樣養出來的豬好著呢。
麵盛好,撒了一把切碎的小蔥,澆上火腿湯就能吃了。
杜蔻給孫女盛了小半碗火腿湯,撒了一點翠綠的小蔥花,放在桌上叫她慢慢喝,回頭對杜蔻說:“改天你們回去的時候我送你們下山,你們帶兩條火腿回去。”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杜蔻樂開了花。
木玄璣小口喝著湯,斯斯文文的,嗯,真香。
吃完飯杜蔻洗碗,和木懷玉閒聊:“剛才那個叫魏芳的姑娘是什麼毛病,我在屋裡聽得雲裡霧裡的。”
木懷玉臉色不好:“她嫁的那家人都不是好東西,她婆婆想借她的肚子懷陰胎,陰胎要真從她的肚子過陽生下來,她的命就沒了。”
“還有這種事?”杜蔻震驚。
她以前從彆處那兒知道些風水玄學的事情,都是些讓人走黴運破財一類的事情,真沒聽說過活人還能生陰胎這麼驚悚的事。
“你們城裡和咱們這兒不一樣,咱們這一片,自上古時期開始就是巫術橫行的地方。”
建國前,雲霄山附近的巫婆端公多得很,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也就是戰亂動蕩,死了不少人,再加上現在日子比以前好過了,這些人才漸漸少了。
胥衛平暗自想,慶豐縣在雲貴川交界,古時候歸楚國管,楚國崇巫術,雖然後來楚國沒了,原住民一直保留著巫術傳統也不稀奇。
看看木家,不就是巫術傳家嘛。
“我們木家跟那些巫婆端公可不一樣,彆混為一談。我們木家人,可是出過靈巫的家族。”木懷玉反駁。
“什麼是靈巫?”杜蔻沒明白。
“靈巫,可稱之為神巫,也可以叫做九天巫,《史記·封禪書》有雲:九天巫,祠幾天,皆以歲時祠宮中。用現在的話來說,靈巫相當於是一國的國師,或者大祭司。”
木懷玉讚賞道:“說得不錯,我們木家先祖木遙光就是漢朝禦封的祭司,祭太一於帝都東南郊。”
杜蔻再一次震驚:“沒看出來呀,胥衛平,你還知道這個?”
胥衛平笑了笑沒說話。
本來他也不懂,那會兒家裡碰到事,木懷玉幫他們家解決了大麻煩,他知道木懷玉會巫術,後來就去了解一下這方麵的事。
胥衛平年輕時候第一次見到木懷玉,穿著一身青色的土布衣裳,身上還有少數民族的印記,以為是個從山裡出來見世麵的小姑娘,根本想不到她有著神鬼莫測的本事。
說起木家是少數民族,也算是吧。
“我們祖上是漢族,後來在雲霄山定居,慢慢和山下其他人越來越不一樣,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當地縣誌裡記載咱們,就說我們是少數民族,木族。”
前幾年上下的族人回來,說縣裡在做人口普查,木族是少數民族,要報上去。
後來,又說他們木族用漢字,說漢話,就不把他們木族算在內,下山定居的族人由木改姓林,民族算是漢族。
“福寶,彆坐那兒不動,快站起來走動走動,爭取中午多吃點。多吃才能身體好。”
“哦。”木玄璣慢吞吞地站起來。
胥章站在爺爺身邊,看著這個叫福寶的小妹妹不緊不慢地走了兩步,臉頰肉嘟嘟的,不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木玄璣一扭頭,看到胥章什麼想法都寫在臉上的樣子,輕哼一聲,又慢慢走起來。
杜蔻戳了木懷玉一下,示意她快看:“福寶怎麼一點都不像你和婉婉風風火火的性格?”
木懷玉笑:“我們福寶打小就是個沉穩的好孩子,乖得很。”
“嗬,跟你們母女比起來,福寶確實沉穩。”
木懷玉威脅地輕哼一聲:“好呀,敢在小輩麵前拆我台,火腿我看你是不想吃了。”
“對不起,木族長大人有大量哈。”杜蔻果斷認錯。
杜蔻湊到木懷玉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兩人又撕扯起來,還撓癢癢,頓時笑成一團。
胥衛平在院子裡吹著風,院子外麵的梯田層層疊疊,風吹稻花香。
老朋友見麵,回憶起過往,少不得要提到舊人舊事。
“去年齊默升師長了,從東北調到雲南那邊去了,好像……離你們這兒還挺近的。”杜蔻試探著道。
木懷玉白她一眼:“怎麼的,你還指望我和齊默見個麵,發生點什麼不成?”
杜蔻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想著你們倆都是單身,說不定可以……”
“彆,都是我以前年輕不懂事,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彆再提了。再說了,我孫女都有了,再提這些陳年往事也沒什麼意思。”
木玄璣側目,她奶奶一臉不在意。
杜蔻心裡知道她的脾氣,就是吧,兩邊都是好朋友,總想他們能有個好結局。
齊默和杜蔻、胥衛平三人從小就認識,杜蔻和胥衛平倆剛成年就在一起了,單留齊默一個。
後來他們認識了木懷玉,齊默從小循規蹈矩長大,哪裡見過如此有生命力的姑娘,當時就很喜歡,後來陰差陽錯之下兩人發生了關係,木懷玉懷孕。
木懷玉當時就問齊默要不要跟她回木家寨,齊默是家裡的長子,他肩上責任重大,由不得他任性。
木懷玉乾脆地走了,一年後生下了女兒木婉。
又過了幾年,女兒長大了,木懷玉帶女兒去上海找杜蔻玩兒,這時候齊默也訂婚了,訂婚對象是另外一個大家族的小姐。
後來的日子,大家各過各的。木懷玉一邊撫養孩子一邊管理家族。齊默從上海調去了北方工作,結婚生子,孩子十多歲的時候妻子病逝後沒有再娶。
說實話,齊默這樣的條件和出身,根本不愁再娶,但是這些年就一直單著,在杜蔻他們這些知根知底的老朋友看來,都覺得齊默心裡應該是有其他想法。
“以後可彆說這些話了,你們讓他兒子怎麼想?他們爸心裡裝著我然後和他們媽結婚?這是罵齊默還是惡心我?”
木懷玉想的很清楚:“我當年要是想和齊默在一起,也絕等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