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三更合一】(2 / 2)

相傳從前有位舉人因為塗改的太多,卷麵太差勁而被群而攻之,以至於丟了前六名出頭的機會。

所以盛言楚才小心為上,下?筆時儘量三思?,不?到非改不可的程度他絕不?在考卷上落下任何一個塗改汙點。

將考卷重新檢查了一遍後,守在各大考棚外的軍衛開始傳唱收卷後的規矩,士兵們聲如洪鐘鏗鏹頓挫,震得考生們紛紛聽從命令落筆交卷。

末時三刻,前來收卷的書吏在軍衛的陪同下?,將收起來的考卷送至貢院後邊的批閱考官手中。

交了考卷,考棚前的鐵鎖終於被打開。

門一開,盛言楚立馬雄赳赳氣昂昂的撩起布簾快步走出考棚站到隔壁門前,他倒要問問隔壁這男人和他有什麼仇什麼怨。

關了三天兩晚的秀才們跟泄了閘門的洪水,嘩啦奔出考棚,一時間,貢院青石板上坐滿了借著乘涼空閒互訴鄉試

考題難易的秀才們。

隔壁男人緊跟著走了出來,一見門口站著興師問罪的盛言楚,男人眼底閃過輕微的慌張,旋即鎮定的笑開,腆著臉衝盛言楚笑。

被盛言楚用炭石砸青的眼角眯得看不?到眼褶,想來當時十分的疼,可這會子卻要裝出一副笑意晏晏的樣子,滑稽又醜陋。

“嗐。”男人擺出愧疚的樣子,跟盛言楚瞎扯皮:“小兄弟千萬彆往心裡去,那晚我的筆——”

盛言楚仰頭望著男人嘴角虛偽的笑容,壓低聲音切齒道:“你我心知肚明,你彆跟我說什麼筆,若不是考棚鎖著,我第一時間就會將掉進小陰溝的紙塞你嘴裡信不信!”

男人臉色瞬間黑沉,盛言楚勻平氣息,口吻似淩遲的刀一刀一刀的刮著男人的血肉。

“事不?過三,你已經踩了我兩回底線,倘若接下?來兩場你還無法無天的騷擾我,你可彆怪我盛言楚仗勢欺人!難不成?就準你用這些卑鄙陰招?堂堂男子漢一門心思?花在後宅手段上,你也配做男人?簡直可笑,可恨,可憐!”

男人被罵得一時神色不穩,險些從台階上摔下?來,背靠長青樹坐著的一書生拔高聲音:“杜兄,你在和誰說話呢?臉色怎麼那麼差?快過來歇息歇息。”

杜開掏出帕子抹了抹被盛言楚嚇出的汗水,借著同窗給得台階欲往樹下?走,卻見盛言楚緊跟著挪動步子擋住處路。

杜開惱羞成?怒:“你罵也罵了,還想如何?”

“真要計較起來,我的眼睛砸成這樣,你不?該負責?”

盛言楚抬眸去看杜開淤青的雙眼,森然一笑:“今日我倒是見識了什麼叫惡人先告狀,你既跟我扯眼睛的傷,那我就跟你好好嘮嘮我那燒了一個大窟窿的布簾!”

說完,盛言楚不?由杜開分說就拉著杜開往旁邊走,兩人出格的動作瞬間引起四周秀才們好奇的旁觀。

杜開哽著脖子粗紅,雙手合十小聲求饒:“我知道錯了,求求小兄弟放過我這一遭可好?”

這會子第一場鄉試才結束,若在貢院鬨起爭執,吃虧的隻會是他杜開,而盛言楚背靠郡守府,此時動動手指就能將他拿捏的透透的。

盛言楚譏誚的冷哼一聲,將杜開往十一

號考棚門上用力的摔過去,杜開頭措不?及防直直的磕在木板上,頓時鮮血直流。

“我的天老爺,盛言楚將人打流血了!”

大樹下?不?知是誰指名道姓怪叫了一聲。

盛言楚猛地回頭,卻見裘和景從人堆裡揪出一人,隨後正義?凜然的將人往前一帶扔到空地上。

“盛小秀才,適才是這人亂喊。”

盛言楚睨過來,趴跪在地的男人正是之前喊杜開過去乘涼的人。

“你們是一夥?”雖是疑問,經盛言楚的嘴,卻是肯定的語氣。

男人膝蓋摩擦在地疼得緊,裘和景不知輕重,這會子男人隻覺被裘和景桎梏在背後的雙手手腕淤青了一大圈。

“什麼一夥?”男人裝傻。

盛言楚眼神微動了一下?,佯裝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緩緩笑開:“既不是一夥,你且給我閉上嘴,我不?過是揪一個害我的人對證罷了,你急什麼?急著喊大家過來看看我有多惡毒?還是想借大家的眼睛冤枉我跟郡守大人在鄉試期間私下?牽扯不斷?”

一連三問,直叫男人臉色大變。

指指被他整得鼻青臉腫的杜開,再看看地上受裘和景磋磨的男人,盛言楚抑製不住的冷笑:“想害人也得掂量著本事,光天化日之下?難道王法沒了?裘——”

“裘和景。”裘和景時刻關注著盛言楚的一舉一動,大聲的報出名諱,咧嘴笑問:“盛小秀才有什麼事隻管吩咐。”

盛言楚感?激的拱拱手,旋即斂起笑容,指著地上的男人:“你拉著他和杜開去貢院門口找巡邏的官差,問問官差,若有人在貢院試圖用未燒淨的炭火燒死一個與他毫不相乾的人,這樣的秀才該當何罪?”

盛言楚這番話頓時在貢院一堆無精打采的秀才中騰升起波瀾。

“用炭火害人?”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啊……”

裘和景早就想踹杜開了,聞言衝過去揪起癱在地上站不?起來的杜開,高聲對眾人道:“盛小秀才所言句句屬實,我與這杜開正對而坐,鄉試頭天夜裡,杜開趁盛小秀才睡覺,竟將炭火往盛小秀才的考棚扔,大家看這門簾——”

眾人目光隨之望向十一號考棚

的門簾,門簾中間露出一個大大的窟窿,有好奇心重的秀才跑過來摸了摸門簾,回首點頭:“的確是炭火燒得。”

秀才們一陣唏噓,看向杜開的眼神莫名變得異樣起來。

“這杜開是傻子嗎?竟蠢到去惹郡守大人的義?子!”

“你這話說得倒有意思,難道不?是郡守大人的義?子杜開就可以濫殺無辜?鄉試鐵鎖三天才開一回,杜開用此等毒技是想害盛言楚死無葬身之地!”

“要我說這杜開就是個蠢貨,他住在盛言楚隔壁,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難道不?懂?盛言楚的考棚走水,他就能幸免?哼,不?是蠢貨是什麼?”

吐槽聲雜亂,裘和景聽從盛言楚的交代拉著兩人往貢院門口走,兩人此刻才知不該惹怒盛言楚,然無論怎麼跪地求情,盛言楚皆沒鬆口放過兩人。

杜開心頭起伏如潮,索性破罐子破摔。

“盛言楚你不?得好死!你若攪合我鄉試不?中,我杜開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盛言楚嘴角彎起:“那你得認一個閻王義?父才好,不?然陰間怎能讓你橫著走呢?”

杜開:“……”

盛言楚扭頭看向裘和景,拱手道:“還得麻煩裘小兄弟替我將人送過去了,我身份不?妥,不?好去跟官府的人攀談……杜開謀害我一事,不?知裘小兄弟來日可願給盛某做個人證?”

“願意!願意!”裘和景一個勁的點頭,“我娘說了,人在做天在看,便是我裘和景沒看到,老天爺也會懲治他們!”

盛言楚笑著點頭,不?過他不?太信老天爺。

老天爺玩忽職守的時候太多了,不?可信。

裘和景的手勁非常大,任憑杜開和另外一男人如何掙紮,也沒逃脫裘和景的束縛。

很快,杜開被押走了。

杜開一走,樹下?幾?個秀才麵麵相覷,緊接著撐起疲倦的身子將盛言楚圍住。

“我等竟不?知您就是郡守大人家的公子,慚愧慚愧——”

“衛公子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當為我輩楷模——”

盛言楚打斷這人:“你可是喊錯了人,我姓盛。”

那人瞪大眼,佯裝不?敢置信:“賢弟不?是郡守大人的義?子嗎?郡守大人膝下?無子,你怎不隨了

衛姓?”

盛言楚瞥了這人一眼,隻道:“祖宗不?可忘。”

那人唔了聲,對著盛言楚深深一拜,再起身時,那人一臉笑意:“人人都說靜綏的盛言楚攀上了高枝,但亦有人說那盛言楚不?過是個黃毛小兒,郡守大人養著他跟養條狗似的,如今看來,盛秀才並非傳言中不堪。”

盛言楚挑眉:“兄長可是有話於我說?”

“正是。”那人手一伸,盛言楚跟著那人往大樹下?走。

“我姓餘,鄒安人士。”餘添自我介紹。

頭頂的蟬鳴聲叫得歡快,盛言楚呢喃一聲:“鄒安……”

見盛言楚生出了戒備,餘添忙道:“鄒安書院並非全是武秀才,那些人得罪盛秀才的事我有耳聞,在此,我餘添替他們說聲得罪。”

盛言楚垂下?眼瞼,笑了笑語意圓滑:“待會天就要黑了,餘兄還是趕緊說事吧。”

鄒安書院武秀才侮辱他的行為,用不著餘添這個外人買單。

餘添哽了下?,歎道:“杜開所在的西山書院和我們鄒安住在同一家客棧,入住客棧那晚,西山書院的人在客棧大談特談盛秀才,言及盛秀才並非郡守大人心尖上的寵兒,我料想杜開三番五次對你下?手,大抵是信了那晚的話。”

盛言楚聽得一頭霧水:“這跟害我有什麼關係?”

餘添:“江南府橫跨長河,那西山書院正巧立在江南府對麵,他們個個秉性高傲,不?過倒的確有些真材實料,聽聞盛秀才當年隻考了縣試就擢升了秀才,杜開等人嫉之,妒之,故而對盛秀才下?起狠手。”

頓了頓,餘添又道:“盛秀才有所不?知,城中賭坊這兩日門庭若市,均在壓誰會是今年的解元…其中尤以西山書院的杜開以及盛秀才你的賭注最高。”

盛言楚氣笑不?止,敢情杜開以為沒了他,解元的位子就非杜開莫屬了?

他都沒膽量敢在還沒開考前就肖想解元,這杜開接二連三的害他,莫不是真的以為自己是根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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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書吏再次敲響鑼鼓,鑼鼓聲歇,四?根蠟燭落到了書桌上,第二場鄉試開始了。

蠟燭分到盛言楚時,書吏壓低聲音道:“盛公子,您且安心做題,西山書院的事大人不?會善罷

甘休。”

盛言楚沒多問,自顧自的點亮蠟燭。

鑼鼓敲響後,他就一直留心隔壁的動靜,想來杜開的鄉試廢了。

咕了盞薄荷茶定定心神後,他不?在糾結杜開的去向,開始撕密封考卷。

如果說第一場算術、律法和策論三分天下,那第二場的主場隻能讓給時務了。

審完題後,望著占了十之有七的時務題,盛言楚唇角再也壓不?住。

看來那幾十兩的刊報銀子他沒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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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場最簡單,卻也是最考察秀才們耐心的一場,主策論,兼顧考察詩賦和判文。

策論要長篇大論的寫,除了考察秀才們對文章的獨特見解,最重要的一步是考察秀才們的書法。

雖說鄉試糊名謄錄,但在排名次、拆卷排榜時,對有分歧意見的考卷,主考官會以第三場為判定標注。

好比兩個人成績不相上下?時,若誰第三場答得更漂亮,則誰勝。

八月十八,鄉試結束。

貢院大門一開,秀才們一個個像是剛從苦寒之地流放歸來,唇色泛白,眼底掛著兩圈青黑,踉蹌著兩條腿從貢院裡走出來。

盛言楚這幾?日除了用腦過度身子稍顯疲憊外,並無其他不?適,隻是貢院外邊日頭太大,曬得他頭冒金花,腳下?瞬間飄飄然。

“叔!”盛允南撇開人奮力往前衝,終於在盛言楚倒下?去的瞬間將人接到懷裡。

盛允南身子不?如盛言楚高,也不?如盛言楚壯實,這樣的小身板卻硬是背著昏昏沉沉的盛言楚平安回到了客棧。

再次睜開眼時,床邊一次性擺了三碗藥。

盛言楚舔了舔起白皮的乾裂嘴唇,扯出一抹笑:“你這是想藥死我不?成??不?過是虛了點罷了。”

盛允南倔強的堅持:“叔,你虛歲才十五,又沒娶妻生子咋能虛呢!快些將藥都喝了,不?然我回去咋跟奶交代?”

“虛跟娶妻生子有什麼乾係?”盛言楚接過碗喝了一口,續道:“其實補藥一時不能喝得太雜,一次一種就夠了,剩下的——”就算了吧,太苦。

盛允南笑眯了眼:“這三碗全是郡守夫人送來的,都是人參湯,叔,你隻管放心喝。”

盛言楚皺起眉頭,苦瓜似的藥若是人參湯,那他

就真的把盛字倒過來寫,這裡頭分明摻了三苦之一黃連。

一口氣喝了三碗後,瀉肝膽火的功效倒沒體會到,隻剩下苦,苦得讓人流淚。

也不?知義母是疼他,還是折磨他。

一連喝了好幾天帶著黃連氣味的人參湯後,盛言楚連打個嗝胃裡都躥苦澀氣息,前來越盛言楚去看貢院桂榜的趙蜀皺起眉頭抬手在眼前揮了揮,納悶道:“盛小弟,你這一天到晚喝得確定是補藥嗎?苦到發酸的氣味我老遠就聞到了。”

盛言楚背靠著軟塌鹹魚望天,嗓子眼苦得沒法吭聲。

趙蜀抬腿踢了踢裝死的盛言楚,挑眉道:“待會貢院的桂榜就要下?來了,你真的不?去看看?”

盛言楚砸吧一下?苦澀無比的嘴,說得很乾脆:“不?去。”

趙蜀不?解:“看個榜罷了,哪裡需要你避嫌?”

“並非避嫌。”

盛言楚緩緩從軟塌上坐起來,鼓著臉頰悶悶道:“我怕死而已。”

“啥?”逼著趙蜀方言都出來了。

盛言楚眨了眨眼,瞳孔幽幽暗暗:“我怕被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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