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三更合一】(1 / 2)

趙蜀今年不是頭一回?下場鄉試,前?年那一場趙蜀也下場了,可惜當年考舍排在臭號旁邊,以至於趙蜀第一場還沒考完就受不住氣味多次暈眩,心?知考不中舉人,所以趙蜀沒熬到貢院放榜就心灰意冷的回?了靜綏。

這回?趙蜀自認為考得還?不錯,因而不論盛言楚如何?嚷嚷鄉試放榜容易發生踩踏事件趙蜀都不依,愣是將賴在軟塌上偷懶的盛言楚一道拉了過去。

到了貢院,趙蜀整個人都傻了。

前?頭烏泱泱的一片,這些人並非全是下場的秀才,有得了主家命令前?來看榜的小廝、婢女等等一堆不相乾的人。

此時走在趙蜀前?頭的是一個拄著拐杖的白發老人,趙蜀這會子終於信了盛言楚的話?:鄉試一放榜,家中祖祖輩輩的人都到齊了。

本地秀才過來看榜都是拖家帶口,像盛言楚這樣有書童跟隨的,喚書童過去候著便是。

盛允南天還沒亮就跟客棧幾?個談得來的書童早早來了貢院門口蹲榜,盛言楚站在圈外踮起腳往前?邊眺望,尋了好久才在貢院石碑下邊看到盛允南,隻見盛允南死死抱著當年盛言楚抱過的柱子,臉上的神情堅韌而又痛苦。

趙蜀擠不進去,在人堆裡打了個轉後又擠了出來,盛言楚憋著笑挑眉:“趙兄,你不若就聽我的話?,乖乖的在外邊等算了,待會榜放出來,自有報喜的人喚你的名?字。”

趙蜀艱難的歎口氣,認命道:“若我跟你一樣上榜無憂,我這會子哪裡肯出來受這遭罪,還?不是因為我心?裡發慌嗎?”

“好大的口氣。”

幾?乎是趙蜀的話?剛落,身後就傳來一聲嘲諷的冷哼。

盛言楚聞聲望去,領頭站著的人頭戴秀才帽,身穿藍布秀才衫,長相端正,書生氣十足,若是能忽略掉此人眼中投過來的似有若無的蔑視就好了。

來人正是西山書院的人,領頭的書生名?叫陶文罕。

陶文罕瞥了眼隻穿了一身短褂出來的盛言楚,昂著脖子一臉高傲:“鄉試可不是兒戲,想來你頂多十三四歲,這樣的小年紀就敢肖想舉人老爺的位子?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可不是嗎?你這樣

的小娃娃放在我們西山書院,彆說下場鄉試,連院試資格都沒有!”

“如此拔苗助長,這些書院就不擔心?傷仲永?”

“傷仲永?未必書院沒阻攔,是這小娃娃自個想少年成名?吧?”

從天而降一頓劈頭蓋臉的戲謔說笑,聽得盛言楚和趙蜀二臉懵逼。

鄉試結束後,盛言楚倒是聽了不少?有關西山書院學風正人人文采好的傳聞,但怎麼沒人跟他說西山書院的人腦子有問題?

“你們……”盛言楚咕了下口水,委婉的問:“你們西山書院的人都這麼嘴碎嗎?”

“你!”陶文罕頓時麵紅過耳,臉紅一塊白一塊。

後麵的書生上前?一步,厲聲指責盛言楚:“不知所謂的東西,文罕兄是在告誡你做人謙遜一些,你年紀小,乃後輩,得了文罕兄的提點,連個謝字都不會說嗎?”

趙蜀正欲張嘴發作罵這些人多管閒事,卻見盛言楚無所畏懼的擺擺手示意他自己處理,杜開在鄉試三番五次害他,如今西山書院的人沒頭沒腦的來他麵前刷存在感,他必須替自己出口氣。

假假的衝掏文罕兩人笑了笑,就在陶文罕以為盛言楚‘知錯’時,盛言楚笑容一斂,快言快語的回?懟:“罵趙兄好大的口氣,罵我小小年紀自傲下場鄉試,試問幾位,你們是我和趙兄的什?麼人?後輩?我姓盛,你姓什?麼,莫非也姓盛?”

呼了口氣,盛言楚絲毫不給幾?人說話?的機會:“便是姓盛,你是西山書院的人,跑來訓斥靜綏書院的書生又是什麼道理?難道西山書院真應了那句話——借著江南府的威風見天的狐假虎威?我把話?擱在這,縱是江南府的大才子過來了,我想今年下場鄉試,他大才子也沒折管我的事,管天管地你們西山書院怎們不去管衙門的事?“

“你,你、你……”陶文罕結巴起來,脖子漲得通紅,想來在西山書院沒人敢這麼跟陶文罕說過話?。

旁邊的書生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抖著手大聲道:“好一個膽大妄為的後生,你說你是靜綏的?且報上名?來——”

盛言楚截走書生的話?,悠悠道:“千萬彆喊我後生,你我同為今年鄉試的生員,談什?麼後生?”

“讀書人當謙恭有禮……”陶文罕反駁,“我比你大……”

盛言楚毫不客氣道:“卻是如此,然這不是西山書院好為人師的理由,你想以長輩身份自居,且回?你的西山書院,犯不著在我跟前?洋洋得意!”

陶文罕火冒三丈,還?想妄自尊大的說道盛言楚時,前?頭有人高喊了一聲:“出來了,出來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陶文罕拔腿就往裡邊衝,盛言楚嘴角微微上揚,腳往前?一伸,隻聽‘砰’的一下陶文罕就痛苦的栽倒在地,後邊跟上來的西山書院書生刹不住,直接一個接著一個疊羅漢似的倒了下去。

盛言楚撲哧一樂,回?首去找趙蜀時,卻見趙蜀早已被衝過去上榜的人擠到了前?邊,趙蜀順勢而為咬牙往石碑方向貼。

盛言楚歎息的嘖了一聲,功名?路上眾人趨之若鶩,日後的官場和今日放榜的情形其實大同小異,會遇上陶文罕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同樣也會有人變得跟趙蜀一樣,被身後的人推著往前?走。

就在盛言楚感慨大道理時,擠在石碑前?的盛允南突然蹦跳起來,尖著嗓子歡呼:“我叔中了,我叔中了——”

盛言楚心?一緊,真輪到自己時,盛言楚再也坐不住了,悶著頭從擁擠的人堆裡往盛允南那邊鑽。

“中了,中了!”

兩人宛如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相遇的男男女女,一見到盛言楚,盛允南哭得不能自抑,抱著盛言楚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中了第幾?”

盛言楚心?跳如戰鼓,雙手緊緊抓著盛允南的手腕,重複問:“我中了第幾?”

盛允南激動得語無倫次:“叔,我沒看到桂榜,我站在榜尾,一時擠不過去,但我看到官爺在那貼你的考卷,我認得你的字,我一看那字我就知道叔你中了!”

貼考卷?

鄉試唯有第一名?解元、第二名?亞元,以及三四五名?經魁、第六名亞魁的考卷緊跟著桂榜一道張貼出來。

“看來小兄弟最差也是一個亞魁。”

“恭喜恭喜。”

“不知小兄弟是哪家書院的,我等好設宴邀你一道去酒樓暢飲一杯。”

盛言楚按捺住欣喜,他內心?當然是想當解元,不過若是第六名經魁

其實也不錯,像他這般年紀的,能一舉高中就已然了不得。

心?裡熨帖後,盛言楚彎唇展顏:“在下是靜綏書院盛——”

“靜綏書院盛言楚在哪——”

一道威猛嗓子徹底蓋住盛言楚的說話聲,盛言楚抿緊唇抬眸望去,隻見一個被擠至蓬頭垢麵的高大報喜漢子‘鶴立雞群’般的掃視四周。

盛允南不知道桂榜貼出後會有專門的報喜人拿著小本本在那抄錄排名?,然後一個一個的喊,力求掙一波新舉人老爺的頭彩銀子。

以為是歹人,盛允南忙伸手將盛言楚護到身後,盛言楚覷到了漢子手中的小本本,舉起手揮了揮:“我就是。”

那漢子頓時笑靨成花,也不喊‘盛言楚’了,粗著嗓子高吼:“盛舉人吉祥,盛舉人小小年紀高中榜首解元,不愧是郡守大人的義子,小人來給您道喜來咯!”

漢子邊喊邊往盛言楚身邊跑,一路帶翻了好幾個柔弱書生,其中就有陶文罕。

陶文罕被漢子胳膊甩到地上,下巴正好擱在青石班上,痛得上下牙險些碎了,還?沒等陶文罕掙紮著站起來,後邊追過來的報喜人的腳就跟鍋鏟一樣,一下一下的往陶文罕撐在地上的手掌上踩,陶文罕痛得直呼爹娘。

好不容易被西山書院的人扶起來,就聽奔過去的報喜人拱手齊聲高呼:“恭喜靜綏書院的盛老爺得中解元,恭喜恭喜!”

才站起來的陶文罕臉色慘白,抓住一個報喜的人,顫聲問:“今年的解元不是西山書院的?”

“不是不是。”

報喜的人趕忙推開陶文罕,一臉鄙夷:“西山書院的人竟也敢肖想解元?哼,敢在貢院謀害郡守大人義子的貨色,量這樣的人不配中榜!你若是西山書院的,且趕緊收拾收拾包袱滾出臨朔吧,不知道郡守大人今日要在衙門審你們西山書院嗎?”

陶文罕一跳三丈高:“那是杜開一人所為,乾我們西山書院何事?”

報喜人吸了口濃痰往地上一吐,沒好臉色的罵道:“每回鄉試都有秀才考棚走水,次次都跟郡守大人義子的遭遇一模一樣,說來也是巧了,怎麼那些走水的考棚隔壁住得都是西山書院的人,哼,你們故技重施,可惜這回?栽了跟頭吧?

等著瞧吧,郡守大人定要你們西山書院的人好看。”

說完,報喜人用力的推開陶文罕,雀躍的往盛言楚方向奔去。

陶文罕一個趔趄沒站穩差點又要摔跟頭,看完桂榜的西山書院書生垂頭喪氣的走過來:“陶兄,完了完了,咱們西山完了——”

陶文罕心?咯噔一下,如箭一般撲到桂榜前?,從左到右,前?前?後後看了不下三回?,旋即怒不可遏的大吼:“怎麼會這樣!鄉試桂榜往年都是西山書院的天下,今年怎會一個都沒上榜?!”

“還?能為什?麼?”旁人有考中的新舉人嘚瑟的笑,“往年西山書院卑鄙無恥的在貢院坑害彆人,那些有才之人悉數被你們害了去,自然這桂榜就成了你們西山的一言堂。”

陶文罕瞪著猩紅的雙眼看過來,有人毫不畏懼的笑說:“西山西山,我看改名叫日薄書院算了,你也用不著恨我說話難聽,這才哪跟哪啊,且等著瞧吧。郡守大人已經昭告下去,往年在貢院因走水而未考中舉人的秀才們再過兩日就要來郡城,屆時自有一場好戲要唱給你們西山書院聽!”

陶文罕因落榜本就有些承受不住失望,再聽到郡守大人要重審舊案,當即眼冒金花雙腿發軟暈了過去。

“陶兄!”西山書院的人登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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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盛言楚,聽了一籮筐的恭喜好話後,盛言楚大手一揮,作揖問禮:“大家的喜詞盛某皆已收到,隻是出來的匆忙未帶喜銀,不若你們辛苦些,隨我去客棧走一遭?”

“好說好說!”威猛的報喜漢子學著盛言楚的樣子滑稽的拱手,“盛老爺便是讓我們去郡守府領喜銀,我們也敢過去討要一二,嘿嘿。”

瞧瞧,不愧是多年的報喜老油條,稱呼轉換的極快,一口一個‘盛老爺’喊得盛言楚滿麵緋紅。

他才十五啊……

不過聽了三五聲後,盛言楚倒不覺得彆扭了,畢竟一聲舉人老爺總比有人操著官話?喊他‘盛孝廉’好。

孝廉是舉人的雅稱。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擁著盛言楚往客棧方向走,盛允南提前?跑了回?去,等報喜的人敲鑼打鼓齊聚客棧外時,盛允南早已將盛言楚高中解元的好消息告知給焦急等在客棧

的訓導和教諭們。

今年做主的訓導也姓盛,雖跟水湖村的盛氏一族扯不上關係,但五百年前?定是一家人,得知盛言楚摘了解元,盛老訓導高興地咳嗽不止,若不是盛允南及時幫忙順氣,盛老訓導大抵就要含笑…九泉。

“快快快,快將我屋裡包裹裡麵藏著的銀子都拿來——”盛老訓導笑得眼褶子疊起,一個勁的催促盛允南。

“哎!”盛允南也高興,屁顛屁顛的將他事先?換好的幾?大籮筐銅板搬到二樓憑欄處,又去將盛老訓導的錢袋子拿過來。

盛老訓導接過錢袋子,顫抖著手將裡邊的銀子全倒了出來,盛言楚甫一進來,盛老訓導立馬站起來將白花花的銀子往樓下扔。

無須擔心?砸中人,跟著盛言楚一道進來的報喜人一見著銀子就跟貓嗅到魚腥味似的,銀子才拋到半空,就被報喜人爭前?恐後搶走了。

盛言楚笑了笑,朝憑欄處的盛老訓導拱拱手,又對盛允南眨眨眼,盛允南深吸一口氣,將裝滿銅板的竹簍用力抱了起來,隨後漫天撒星一樣將竹簍裡的銅板悉數往樓下倒。

底下桌椅早已被掌櫃的命人清空,見高空落下銅錢雨,站在下邊看熱鬨的人轟得往前?一撲,盛允南端著竹簍似釣魚,盛允南往哪邊移,底下的人就跟著往哪邊移,盛允南玩得不亦樂乎,道喜的人更是樂此不疲。

一場銅錢雨花了盛言楚足足十幾?兩的銀子,一行報喜人走出客棧時,身上能裝東西的袋子都塞得鼓囊囊的,不休片刻,有關新舉人盛解元大方豪氣的小道消息在郡城逐漸傳揚開來。

還?沒等盛言楚喘口氣細細的回?味一下自己的解元美事,又一波報喜人奔上了客棧。

“去換銅板。”盛言楚嘴角抽了抽,從小公寓裡拿了五兩銀子給盛允南。

盛允南已經過了一回?撒錢癮,其實撒到後邊盛允南的小心肝開始有些泛疼承受不住,再來一回?盛允南說什麼都不願意動。

“叔,這些人好不要臉,好幾個我都認識,才領了喜銀,咋扭頭又來討要第二趟?”

盛言楚將五兩銀子往盛允南手中塞,微笑道:“我何?嘗沒注意到,但今天是你叔我的喜日子,合該大氣些。再有,我

身後站著的是郡守府,可不能讓樓下那些人以為郡守家的義子行事扭捏吝嗇,不過幾?兩銀子罷了,我吃點虧無所謂,彆叫老百姓看笑話?。”

彎彎繞繞聽明白後,盛允南忙去找掌櫃的換銅板,一聽盛言楚還?打算散喜銀,掌櫃的由衷的豎起大拇指。

“就該你家老爺高中舉人,昌餘書院也中了兩個舉人,嘖,雖說不是經魁也不是亞魁,但總該花點銀子買個好彩頭不是麼?瞧瞧,一個兩個愣是一個子都沒散……”

掌櫃的說得吝嗇鬼是裘和景和薛興禧,裘和景連住客棧的銀子都要昌餘書院的訓導補,加之家裡確實窮的叮當響,故而沒臉出來麵見報喜人。

至於薛興禧,銀子倒是有,但人至今還?沒從貢院回來,說是因為長相高大俊俏,被城中一富商拿轎子搶回家成親去了。

見盛允南又端著竹簍撒喜銀,昌餘書院的訓導臉瞬間黑成炭,將腰間所剩不多的錢袋子扯了下來,旋即手伸向其他教諭,幾?個教諭腳步往後退,捂著錢袋子明顯不願意。

昌餘訓導二話?不說直接上去搶,咬牙切齒的罵:“沒聽到人家掌櫃的笑話?咱們昌餘嗎?趕緊的,都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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