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驚鴻笑:“舅舅信你,也信華小姐。”說著月驚鴻雙手合攏彎腰一躬,“那就提前恭祝楚哥兒和華小姐舉案齊眉恩愛到白?頭。”
盛言楚爽朗而笑,拿起桌上的小果子?砸向月驚鴻,逗玩道:“然?舅舅,我這晚輩都要成親了,你——”
“我此生不娶妻。”月驚鴻笑容斂起,“我這樣的臟人,不配娶。”
盛言楚:“……”得,他嘴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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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之時,盛言楚插好門栓溜進小公寓。
甫一進門,盛言楚就嗅到小公寓裡絲絲縷縷不尋常的氣味。
跑上樓,盛言楚手搭在書?房玻璃門把上微微顫抖,猛地一推開?,整個人如墜仙境。
小小的書?房此刻像是浸泡在雲霧之中,盛言楚腳都不敢踏進
去,唯恐待會?踩空栽倒。
霧海茫茫中,盛言楚憑著記憶摸索到書?桌前,桌上放置的藍墨石上邊雲霧繚繞,忍著激動,盛言楚抽出白?紙研墨寫字。
字跡龍飛鳳舞,落筆後,盛言楚吹了吹眼前的霧氣,霧氣一散,力透紙背的藍筆行書?上晶晶亮亮地淬著層層光彩。
盛言楚欣喜若狂,坐在這等雲霧之氣彌漫的地方?,一時詩興大發,他抄起藍筆唰唰唰連寫了七八首詩,待收筆時,眼前的視野漸漸清明。
望著越來越少的白?霧,盛言楚一拍腦袋,他怎麼將收集白?霧這等大事給忘了!
來不及將藍筆詩文掛到牆上,他忙從臥室拿出衣裳和毛巾往窗台上搭,漸消的霧氣被堵在書?房中,須臾間,房中剩餘的白?霧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盛言楚找不到合適的容器去裝白?霧,不過他發現白?霧喜歡附著在小公寓原有的東西?上麵,所以他儘量找衣裳和毛巾,待吸足了白?霧,他將衣裳和毛巾塞進封閉的冰箱冷藏櫃。
反正下邊沒放過東西?,他現在就希冀這樣做保留白?霧的時間能長一些。
書?房裡的白?霧氣體最濃,盛言楚深知白?霧的驚奇之處,便將沙發挪到書?房,打算在沒摸清白?霧出現的規律前他都睡在書?房。
搬好沙發,盛言楚繼續研究藍墨石,除了他拆開?的那塊,剩下幾塊他都用泡了白?霧的毛巾包著儲藏。
經過兩次白?霧熏吹,藍墨石的顏色漸漸往晶藍方?向過度,顏色比他昨日研磨出來的要濃,手一揩,字跡並不易糊掉。
為了證實自己心?中所想,盛言楚將一副藍墨字放進水裡搓洗。
素紙容易碎,但上麵的字跡卻保留的很好。
換了張小公寓原有的白?紙,浸水後,不僅字跡防水,連紙張不用力扯都很難撕碎。
盛言楚驚奇地瞪大眼,看來這突如其來的白?霧對小公寓裡的東西?有增強複原的功效,難怪他在這裡呆了一會?後身子?就舒服的不得了。
在白?霧的眼裡,他這個活人應該也算小公寓的一份子?。
至於藍墨石的變化……
盛言楚隨手取下牆上一副卷軸,輕輕一抖,層層覆蓋的霧氣像灰塵一樣往四
?周散開?,上邊的黑字和藍墨石一樣透著一股金閃。
用老百姓的話來說,這東西?定在寺廟開?過佛光了!
盛言楚默默地將卷軸掛回去,白?熾光下,滿牆的字卷都折射出淡淡的亮晶光芒,這一幕好險沒讓外邊的老百姓看到,不然?他這十來平的書?房怕是要成為瑤山寺2.0版本。
對著滿屋子?的‘開?過光’的東西?,盛言楚愣是想了半宿,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白?霧能滋潤小公寓裡原有的東西?,包括他,除此之外,對外來物也有一定的複原加強效果,尤其是那些長時間滯留在小公寓裡的外來物。
比方?他放進小公寓足足有兩個年頭的製作藍墨石的材料。
研究完白?霧的作用,盛言楚往柔軟的沙發裡一躺,手中拿著的赫然?是他製作的日曆本。
嘉和朝的曆書?和上輩子?差不太多,但每日計較的宜忌事項太多,一本曆書?厚得能當枕頭用,盛言楚嫌不好用,便做了簡易的日曆本。
日曆本主?要是為了記錄他的日程表,一應重要的事他都會?在上邊做下批注,防止自己忘記。
拿出筆,他垂眸看了眼客廳牆上的鐘,計算了一下白?霧出現和消失中間的時差,愉快地轉了轉手中的中性筆,剛準備寫下時間,今日日程表上一行字劈得他猛然?從沙發中跳下來。
他、他他將淮親王庶女生辰宴給忘了!
繞著沙發來回踱步幾圈後,盛言楚咬牙決定明日俞庚若問他,他就將李家推出來。
他幫李家擋了華正平,李家替他擺平淮親王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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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盛言楚腳剛踩上翰林院的台階,身後就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盛大人——”是俞庚,“昨天讓本官好等哇,日後落山了也沒見?盛大人上王府,本官在二公主?麵前是既丟了麵子?也丟了裡子?。”
俞庚咬緊牙根,這一段話似是含了十足的恨惱。
盛言楚後背一凜,轉身時臉上帶出愧色:“俞大人得體諒下官才是,下官回去後思來想去,想著下官這樣的低賤門戶屬實配不上王爺家的小姐,所以…”
“所以你就敢失約於本官?”俞庚橫眉怒目的走過來,臉上布滿戾氣,“二公
主?臨走前還質問本官,問本官是否在耍她,本官豈敢?淮親王府的小姐雖說是庶出,可她背靠王府,不論是家室品貌都比尋常女子?——”
“下官知道大人的苦心?。”盛言楚截走俞庚下邊的話,麵露難色,“實在是下官高攀不上,下官過繼子?嗣的事滿朝文武都知情,下官若將淮親王的外孫過繼給義?父,義?父不敢收,淮親王臉麵也不好看……”
說著,盛言楚深深彎腰一拜:“還望大人多體諒體諒下官才好,左右這門親事成不了,下官昨日便鬥膽沒去淮親王府,若有得罪之處,大人隻管責罰下官。”
俞庚愣住,不消片刻臉上的陰鬱濃雲就散了去,他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過繼一事。
“淮親王府中意?盛大人,自然?是認可過繼——”
盛言楚再次打斷俞庚:“過繼都是次要,實則下官私下早已承了一門親事,隻不過這幾天姑娘家一直在考慮,昨兒那家給了準信,說要將家裡的姑娘嫁給下官,一子?不可受兩親,所以……”
俞庚麵罩寒霜:“誰家這麼大膽敢截淮親王府的女婿?”
盛言楚逆光站在階石上,眸光幽暗,一瞬不瞬地凝望著下邊的俞庚:“李家。”
“李家?”俞庚一口怒火猛衝上來,“什麼張家李家的…”
“城南李家,”盛言楚踏過門檻步入翰林院,忽笑著臉回過身,複述一遍道:“俞大人,是城南李家。”
隻要是在官場上混的,一說城南李家勢必會?聯想到李老大人,皇上在少將軍事情上已經虧待了李家,淮親王若和李老大人搶盛言楚,根本就沒有勝算可言。
一盆冷水澆得俞庚透心?涼,望著盛言楚進到翰林院和戚尋芳等人和氣地打招呼,俞庚嫉妒的雙目赤紅。
憑什麼!
憑什麼都是狀元盛言楚卻可以和帝師攀上關係!而他俞庚在官場拚搏多年還隻是個小小的侍讀學士,就連娶的妻室都不如他盛言楚!
心?煩意?亂間,俞庚一頭栽到了翰林院高高的石堆門檻上,牙齒碎了好幾顆不說,眼睛裡還戳了塊石子?進去。
盛言楚正跟戚尋芳說話呢,忽然?一聲鬼狐狼嚎的慘叫在門口響起,兩人麵麵相覷,快跑過去
一看,俞庚躺在血泊中早已痛得打滾。
俞庚的右眼傷的很嚴重,抬出去不多時翰林院就開?始議論紛紛。
“誰叫他成天對著荀大人的麵貌指手畫腳,得,自己如今也成了殘缺之人。”
“我多次勸他積點?口德,他偏不聽,荀大人當初毀了容就屬他嘴最多舌…”
……
這些說話的翰林官句句不離‘荀大人’,盛言楚聽康夫子?說過,和俞庚同?被冊為三鼎甲的探花郎荀鳳臻頂著大雪騎馬進士遊街,因地麵打滑馬兒受驚撞進了百姓堆中,為了保護老百姓,荀鳳臻硬生生拽著馬繩拖行了好幾步遠,俊美的臉龐為此劃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朝廷對官員的相貌有一定的要求,像他們這些身居皇城的官員,幾乎沒有頂醜的,當然?了,歲數大變老變醜不算。
所以當初荀鳳臻毀容後,很多人都替荀鳳臻惋惜,唯有俞庚下井落石,總是當著荀鳳臻的麵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荀鳳臻二十啷當歲,毀容後說不難過是假的,再聽到俞庚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荀鳳臻一度想過自裁。
好在老皇帝有點?良心?,念及荀鳳臻是護老百姓而毀得容,故而荀鳳臻並沒有因此被踢出京城,但三年散館後,荀鳳臻依舊沒能留在翰林院。
“散館後,鳳臻兄便辭官過起了閒雲野鶴的日子?。”
戚尋芳漫步忙屋內走,輕笑道:“鳳臻兄最擅長的就是作詩,前兩日他在茶樓看到你在金鑾殿做得那幾首詩,鳳臻兄喜得當場撫掌大笑,還說等得了機會?尋你切磋一二。”
盛言楚微側頭:“荀大人還在京城?”
“他本就京城人士。”戚尋芳將桌上的文書?一摞摞的往盛言楚手腕上堆,“出了那事後,他頹喪了三年都沒緩過勁,沒想到辭官後竟悟出了道。”
盛言楚手中一沉:“悟道?荀大人出家當道士啦?”
“當道士?”戚尋芳掩口失笑,“他倒是想,可慈文公主?不肯呐。”
“啥?”盛言楚雙手抱住文書?,眨眨眼:“荀大人尚了公主??”
“尚得還是官家的妹妹,”理清給盛言楚的文書?,戚尋芳坐下批寫條子?,道:“這位慈文公主?愛慕風臻兄多年,然?又不想下
嫁到荀家毀了鳳臻兄的前程,故而慈文公主?隻能含淚嫁給旁人,誰料鳳臻兄容貌壞了,而慈文公主?恰好夫婿得病死?了……”
“守了三年寡後,慈文公主?奏請官家許她另嫁,官家準了,便給二人賜了婚。”
說著,戚尋芳抬頭將寫好的條子?一並交給盛言楚。
“這些文書?你批好後直接送去吏部交給考功司秦庭追秦大人。”
盛言楚點?頭,再過幾□□廷就要舉行朝考,戚尋芳讓他交給吏部的文書?都是往年朝考的相關名單,整理好後,盛言楚帶著翰林院的官吏來到吏部考功司。
還沒進去就聽裡邊的人在笑說俞庚眼睛壞掉的事。
“…先前罵他瞎了眼瞧不上阮家女,如今還真的‘瞎’了眼,哈哈…”
盛言楚手輕扣門,屋內的人見?盛言楚身穿翰林院的官服,當即訕笑閉嘴。
秦庭追負手立在窗邊,見?到盛言楚,秦庭追目光往下移,視線落在那枚小小的碧綠印章上。
盛言楚被端視的心?裡發毛,將手中的文書?交給秦庭追後就快速地離開?了考功司。
作陪的翰林小官忍不住笑出聲:“秦大人是出了名的古怪,不論是誰,他都喜歡盯著人家看,盛大人日後習慣了就好。”
“不是…”盛言楚有口難辯,麵紅耳赤地道:“他總盯著我腰腹看…”
哪有人這麼變態?
“喲,”小官躬著身子?撩起盛言楚腰間垂下的印章絡子?,滿臉堆笑:“盛大人這印章刻得真精致,下官以為,秦大人定是瞧上了大人的印章。”
印章?
盛言楚恍然?大悟,他初去吏部用印章時,秦庭追還追問了一句。
難過秦庭追認出了這枚印章是出自老皇帝之手?
他這枚印章是老皇帝用玉璽邊角料雕刻而成,除非秦庭追時常接觸老皇帝的玉璽,否則一般人不可能輕易地辨出印章的材質。
除了秦庭追對盛言楚的印章感興趣,其實還有一人,這人是李蘭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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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書?房。
“爺爺,我真的沒看錯,”李蘭恪嘴巴都快說乾了,“盛言楚腰間彆著的印章的的確確是官家所用的藍田玉。”
華宓君的親事定下來後,若說最反對的人是誰,當屬李蘭恪。
“幼時爺爺帶我進宮,我偷偷摸過玉璽,那顏色,那質地,和盛言楚的印章一模一樣,官家玉璽所用的藍田玉非同?一般,打死?我也不可能認錯…官家所用的藍田玉拇指大小就要千萬兩黃金,盛言楚不過是商戶貧寒之子?,他哪來的銀子?——”
“所以呢?”李老大人拐杖使勁戳地,儼然?氣得不輕:“恪哥兒,你外甥女要嫁得人正是你口中的商戶貧寒之子?,你如今說這些作甚?是懷疑盛小友偷了還是搶了?”
李蘭恪喉嚨一窒,賭氣地背過身坐下:“盛家日子?清苦,宓姐兒嫁過去必定沒安穩舒適的日子?過,我雖和盛言楚相識了一些時日,料想他會?敬重宓姐兒,可盛言楚還有個和離娘……”
“和離娘、寡婦娘,這樣的人家最是嫁不得,嫁過去唯有吃苦受罪的命,何況宓姐兒任性乖張,她未必是盛言楚他娘的對手,日後婆媳鬨矛盾,吃虧的隻會?是我宓姐兒…”
李蘭恪和華宓君幼時就養在李老大人跟前,撇開?甥舅關係,兩人相處的更像一對冤家兄妹。
聽聞李老大人要將華宓君許給盛言楚,李蘭恪百般不樂意?,然?而盛言楚處處都順李老大人的心?,不得已,李蘭恪便在印章上下手,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是盛言楚手腳不乾淨。
被李老大人識破後,李蘭恪又開?始拿程春娘寡娘的身份說事。
李老大人敢拍著胸脯保證盛言楚不可能做出偷雞摸狗的事,但談及程春娘,李老大人沉默了。
被寡娘細養長大的孩子?會?格外的依戀娘親,反之亦然?,寡娘對兒子?的控製欲極為的強,那他宓姐兒夾在其中怎麼過活?
祖孫倆正愁著呢,二院的小廝跑進來稟告:“老太爺,盛大人他娘往咱府上來了,說是來送聘書?的。”
得,說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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