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其他幾位姑娘, 桃香一向是無什麼話說的,秦芬去結交,那是出於姐妹情分和一些利益立場, 桃香隻是個丫鬟, 卻是用不上這些的, 因此也說不上什麼討好或疏離,隻禮敬便罷。這日晨起梳洗,桃香卻罕見地嘟囔起來。
“碧璽請客的事情, 三姑娘起頭做好人,四姑娘在後頭周全大局,兩個人都落著好了, 便是六姑娘, 太太憐她這些日子心情鬱鬱,也不會苛責她什麼,姑娘才吃了個排頭,正是小心都來不及的呢,何苦跟著去摻和裡頭的事。”
秦芬知道桃香是為著自己好,也不辯白什麼, 隻道:“六姑娘的事,昨兒晚上她沒忍住,悄悄避著人和我說了,你倒也已經知道了, 如今你消息越發靈通了。”
桃香果然被牽去了心神,歎了口氣,道:“商姨娘的事,太太雖沒張揚,可也沒下令瞞著,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三房人在一處,有個風吹草響的,沒半個時辰就傳遍了,哪用得著去專門打聽。商姨娘一去了莊子上,生的孩兒還不知太太許不許回來呢,更彆說她自家了。這樣一來,六姑娘以後可就沒了親娘照顧,算是孤零零一個了,也當真可憐。”
秦芬從銅鏡裡看見桃香滿臉的憐憫,便提點她:“六姑娘可憐,你心裡知道就行,千萬彆放在麵上,從前什麼樣,往後還是什麼樣,六姑娘如今也大了,心思細了,你擺在臉上,她反倒不高興呢。”
桃香果然不曾想到這層,聞言不由愣了一愣。她見府中的婆子和大丫鬟們說起這事時搖頭咋舌,便也學著歎兩句,這時聽了主子提點,想起六姑娘是個倔強的,八成不喜歡如此,於是連忙收了臉上的悲憫。
秦芬取了一支糖玉簪子:“今兒戴這個吧,回家來還是頭次去二姐姐那裡,該隆重些的。”
桃香接過簪子,在秦芬頭上比劃兩下,擇了個好看的地方輕輕插下,又絮叨起來:“姑娘你瞧六姑娘可憐,便該知道太太是個有手段的,你還不收斂著些,怎麼敢跟著三姑娘她們胡鬨呢。回來路上照應三少爺和六姑娘算是一大功,如今可彆又犯個大錯,到時候太太來個功過相抵……”
秦芬“哎呦”一聲,桃香一個激靈:“是我太用力,戳著姑娘了嗎?”秦芬猛地站起身,跨開一步:“不是,我是被你嘮叨得頭疼。”說罷加快腳步,邁出門去。
桃香少見秦芬如此頑皮,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快趕兩步,追了上去。
到了上房,問過楊氏安,秦貞娘便起頭說起了去秦敏屋裡的事,楊氏聞言皺了皺眉:“雖說你大伯娘寬了咱們兩日,可這也是叫咱們收拾東西的,不是叫你們四處遊玩的。”
秦貞娘也不曾辯駁,應了一聲,又細細將緣由說了一遍,楊氏稍一思忖便準了,竟還囑咐紫晶:“既是要起宴,我這裡賞兩壇好酒給碧璽去。”
秦珮知道,自己往後便是該看著太太的眼色過日子了,不知怎麼,頭腦竟突然靈光起來:“太太,昨兒大伯娘給我一盒果子,我還沒打開過,也給碧璽姐姐,賀她一賀。”
秦芬原不欲冒頭,這時楊氏和秦珮都開口了,她便也從善如流:“我那裡有自家釀的果子露,也給碧璽姐姐送去。”
秦貞娘一抿嘴:“果子酒水都有了,我便給碧璽送兩盒柿子餅吧,蘭兒手巧,才做得的,六丫頭愛吃甜的,回頭也送你一盒。”
按著秦淑的性子,這熱鬨如何能不湊呢,可惜金姨娘急急塞了她上船,不曾帶得行李,更無銀錢傍身,此時實是想出個份子的,奈何囊中羞澀,一文錢也掏不出來,也無貼身丫鬟做個吃食,她坐在飯桌邊上,臉都憋紅了,愣是吐不出一句話來。
楊氏不欲叫人看了二房的笑話,隨口吩咐一句:“紫晶叫人備一盒乾果給碧璽拿去,算作是三姑娘給的。”
幾下一湊,倒又給碧璽的宴席上添了幾樣碗盤,替她省去些銀子了。
吃過早飯,楊氏囑咐兩句“乖順守禮”,揮手放了女兒們出去。
秦貞娘心情舒暢,一邊挽住秦芬,一手牽了秦珮,姐妹幾人說說笑笑,向前院去了。
楊氏命收了碗碟,也不叫管事的婆子們進來回話,自家往裡間的貴妃榻上一靠,閉目養神。
紫晶輕輕走了進去,見楊氏神情似有些倦怠,便向邊上取了一對美人錘,輕輕給楊氏錘起腿來。
隔了老半天,楊氏才長長舒了口氣:“千頭萬緒,都是煩人的,總算還有一件事叫人高興的。”
主子不說,紫晶自然不問,低低應了一聲,仍舊仔仔細細錘著楊氏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