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 心裡都是想和睦的,此時話皆到了嗓子眼,如何還能咽得回去。
秦珮起了頭, 便再收不住了,絮絮叨叨,說得一大長串:
“四姐, 我這些日子不是和你生氣,我是氣旁的, 那天我頂撞你, 本就是不應該的, 又加上還有旁的事……我, 我後頭才知道那些事, 我, 我……不該這樣的……”
因著楊氏的管教,女孩們素日都是不許露出小家子氣的, 這時秦珮涕淚橫流,還記得不可吸溜鼻子,拿帕子在眼下和鼻翼輕輕拭過, 才不會弄花了妝容。
秦貞娘心裡, 雖不想和秦珮吵架,可是也存了一絲遷怒的,這時見秦珮強作大人樣子, 愈發顯得可憐巴巴的,心裡的那點子不悅也煙消雲散了。
她用力攬住秦珮的肩膀, 胡亂拍一拍:“好了,好了,彆哭了, 瞧著好像我欺負你了似的。”
她是身份貴重的嫡女,生性驕傲,認錯的話絕難出口,此時這麼著,已是很難得了。
秦珮自然知道好歹,聽見秦貞娘安慰自己,是想擺出笑臉的,誰知一扯嘴角,便好似扯到了什麼機關,那眼淚怎麼也收不住,反倒淌得更凶了。
前幾日這兩位小姑娘都鬨著彆扭,秦芬還真不敢開口勸,就怕越勸越添亂,這時見二人解開心結,這才放下心來。
埋在心底許久的那幾句話,秦芬此時方能說了出來:“往後咱們隻管咱們自己的事,大人的事情,由得她們自己去操心去。”
秦珮用力“嗯”一聲,胡亂地點點頭,舉起袖子擦眼淚,才擦一下,又想起什麼,從衣襟上取下帕子擦眼淚。
她今兒帶的是一條薄絹帕子,好看不耐用,擦得幾下就濕透了,秦芬遞上自己的帕子,歎口氣:“好啦,再哭下去,可真像四姐招你生氣了。”
秦貞娘低垂著頭,始終不曾言語,好似若有所思的模樣。秦芬知道,自己的話,這驕傲的小姑娘終究還是聽進去了。
晉州這日的天,倒是一反平日的雨雪霏霏,罕見地掛了一輪豔陽在天上,照得人暖洋洋的。姐妹幾個在秦芬小院裡,又是哭又是笑,半日不曾喚人近身服侍。
綾兒瞧自家姑娘哭得厲害,生怕她惹了四姑娘不高興,直想上來勸解,春柳卻伸手拉住她:“五姑娘這院裡的臘梅花開得好,咱們各折幾支帶回去插屏。”
喝完這日的蘿卜牛雜湯,姐妹幾個,隔日便和和氣氣地一起去上房請安了。
楊氏此次倒不曾攔著不叫進門,幾個女孩行完禮,她便命紫晶:“掀了簾子,請姑娘們進來。”
進得內室,秦芬立刻被蒸得渾身冒細毛汗,拿出手帕不住擦汗,秦貞娘也連聲喊熱,秦淑笑著道一句:“六弟還小,太太又在月中,這屋裡是該比外頭熱些的。”
楊氏閉門不出,眼睛耳朵卻不曾塞上,府裡的事情一件也不曾錯過。她知道,如今秦淑行事,雖不似秦芬那樣處處周全,卻也不出大差錯了。
這時聽了秦淑的話,楊氏笑著點點頭:“這事還是三丫頭知道些,當初恒哥兒是冬月生的,那時也冷著呢。”
秦芬聽了,踮腳看一看搖床裡的嬰孩,見那嬰孩像足秦覽,隻得周正二字,便也不去胡亂讚歎,隻道:“六弟睡得可真香。”
楊氏今日很有耐心,每個人的話都一一答過:“是呢,六弟如今還小,每日醒的時候不足一個時辰,可貪睡了呢。”
秦珮遠遠站在一旁不曾說話,楊氏又虛指一指她:“六丫頭,你走近些,瞧瞧六弟長得像誰。”
秦珮不可置信地抬頭,雙目似有些濕意,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低下頭去走到搖床邊上,認真端詳一番:“六弟樣貌像父親,隻鼻子高直,這生得像太太。”
她說著,“啪嗒”一滴淚水掉了下來,正巧落在平哥兒的臉頰上,平哥兒好似做了什麼美夢,小嘴一咂,竟微微笑了起來。
“瞧,六弟喜歡珮丫頭呢,偏珮丫頭靠在他旁邊他就笑了,我這親姐姐方才瞧他,他倒睡得正酣。”秦貞娘似是不滿,故意撅起嘴來。
楊氏如何不知女兒是有意給六丫頭做臉,她聽說昨兒兩個丫頭在五丫頭那裡又笑又哭的吵嚷半天,後頭是六丫頭挽著手送女兒出的院門,這時見女兒弄巧,她隻作不知,靠著枕頭微笑不語。
秦芬左右看看,笑著虛點一點平哥兒:“兩個都是六,自然天生就合得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