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這麼做？父親，以你現在的身份，除了當朝天子還有誰能夠脅住你？你不覺得這個‘不得不’說的有些太隨便了嗎？”
顧亮看著氣憤難掩的愛子，眼睛裡忽然布上了一層笑色：“阿瑾，你這是責怪為父？”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衝，顧謹不得不低下頭，道歉道：“是兒子的語氣不好，衝撞了父親，請父親不要生氣；但是，兒子覺得，這件事父親做的實在是糊塗，您知不知道，將這樣一個人藏在府裡，若是被人知道，等待顧府的會是什麼？您的執意而為，會給顧府帶來多大的災難，父親可知道？”
顧亮看著生氣的兒子，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若說失望，他還是有的，畢竟在當初，他曾以為若有一天這件事被長子知道，最起碼他會理解自己為何這麼做，但眼下看來，終究還是他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但，眼下既然已經決定將這件事告訴長子，他也不會隱瞞所有的一切，他相信，如果長子知道他的苦心，應該會改變態度，理解他的；因為這個孩子，是他這些年來最悉心培養的繼承人，也是顧府未來的頂梁柱。
待顧亮再睜開眼，顧謹發現眼前的父親隱約間似乎有了點變化，好像是變成了那個站在百官之首的當朝太師，不再像剛才那樣，看向他的眼神明顯帶著關愛。
“阿瑾，你是不是以為我收留封亦辰，是因為前太子之故？”
顧謹看著這樣的父親，也不敢放肆，直言道：“難道不是嗎？”
顧亮長歎一聲，眼神有些飄忽，似帶著追憶：“世人都知道，前太子對我有知遇之恩，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他的悉心栽培和引薦，不會成就現在的我，如今的顧府，能在京城有今時今日的地位，當年的太子助力不小；所以，你有這樣的想法可以理解，而且，為父不瞞你，當初收留封亦辰，我也多少存了點這樣的報恩之心；隻是，我也不糊塗，不會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冒險。”
聽到父親這麼說，顧謹微微一揚眉角，等待著下文。
“當年的昭文太子賢名遠播、天縱之才，所有人都以為，大梁將會迎來一位曠世明君，所有讀書人都摩拳擦掌，滿朝文武躍躍欲試，就連先帝都是滿懷憧憬，可誰能想到，當年的裕王會有如此狼子野心；忽然起兵，逼死了先帝，殺害了自己一母同胞的親王兄，在東宮的熊熊大火麵前，所有朝臣都害怕了、畏懼了，所有人都在心裡想著一句話，那就是這些天家之爭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誰當皇帝對許多大臣們來說沒什麼兩樣，隻要天子不昏庸，大梁江山能穩固，那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誰，又有誰真正在乎？”
“那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昭文太子薨逝之後，我積極表現，做出卓越的政績，一步步的走上這太師之位的原因；我很感謝當年太子的栽培之情，但這份感謝還不足以讓我為他的生死而耿耿於懷，因為如今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孑然一身的我了，我有自己的孩子，有聰明伶俐的孫子，我不能拿自己親人的性命去冒險；我不是那種可以為了恩義肝腦塗地的勇士，我更多的像是個謀士，哪方有利，我就會出現在那一方。但就在八年前，當我看見封亦辰拿著昭文太子的遺物出現在我麵前時，我的心動搖了。”
“正如我先才所說的那樣，星星之火已經深埋，當有一天這在大火的淬煉下誕下的小小星火真的問世的那一瞬間，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忽視他的存在；梁武帝的確是從昭文太子的手中奪得了天下，可是他這個人有勇而無謀，與其說是位坐在龍椅上的天子，不如說他更適合穿著將軍的鎧甲，揮舞著大刀衝鋒殺敵更適合他。當年他之所以能夠勢如破竹的揮軍北上，直達京城，他依靠的隻是他手中的那隻精銳之師和昭文太子對他的信任，如果太子一早就知道他有不臣之心，以太子之能，又怎麼可能讓他一個莽夫坐上龍位？”
“所以，咱們的這位皇上運氣還真是不錯，這個皇位他能坐上純屬僥幸，但能不能坐穩，實在是難說；以前他的身邊沒有威脅的時候，他的確是不二人選，可當有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出現，他就隻能黯淡無光了。”
顧謹聽懂了父親話裡的意思，道：“父親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封亦辰來爭奪這天下，恐怕皇上會輸？”
“不是恐怕，而是我有八成的把握篤定這個人會贏。”顧亮自信道：“知道嗎阿瑾，當我第一眼看見封亦辰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昭文太子，不，他比他的父王還要厲害，因為太子太過柔善，會給他人趁機而入的機會；而他呢？有著與生俱來的狠辣，這樣的一個人，你覺得以咱們現在皇上的能耐，能贏的了、比的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