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但他?總感覺少了一下什麼。
林鬱收了盒子,“謝謝。”他?說。
五年之後,戰爭全麵爆發,戰火累積到了燕鎮。
炮火聲全天?的響,燕鎮的百姓人人自危,幾乎是死的死,跑的跑,沒幾天?,這裡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周老爺遣散了一眾丫鬟仆人,剩下的兩個姨太太分了家產之後也被他?送走了。
就隻剩下二姨太太和一個老管家。
今天?是燕鎮碼頭最後一天?開放。
之後這裡就會成為?一個駐軍地。
周老爺的行李箱裡除了生意往來票據,就隻剩下一張照片。
照片很大,是張全家福。
那個時候,他?兩個兒子都還在?。
如今,周老爺摸了摸照片上兩個青年,
一個葬身火海,屍骨無存;一個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老爺,再不走,船就要開了了。”旁邊的老管家提醒道?。
周老爺站在?碼頭上,回頭望著燕鎮,“走了啊,阿四。”
腳才?踏上船,頭頂上又再次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是飛機!
敵人的飛機。
碼頭上的人開始慌亂了起?來,一窩蜂地往船上湧,而船上的人在?拚命地叫喊著,“開船,快開船!”
周老爺被處在?驚恐情緒中?的人群擠到一邊,手中?的照片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腳又一腳。
“阿四!”周老爺扔了行李箱,想過去撿,但每走一步就被人群給推開,照片離他?越來越遠,周老爺倒在?了地上。
頭頂是一陣陣射擊的聲音,有新駐紮的軍隊過來。
周老爺看見有個穿製服的男人停在?照片那裡看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彎腰將照片撿了起?來,擦乾淨了上麵的灰塵。
男人將照片交給他?,但他?沒有看到男人的正臉。
隻是低頭看照片的時候,發現照片上麵有水跡。
“你剛才?去哪裡了?”隊友靠近問道?。
林鬱沒說話。
隊友也不勉強,這人從參軍的時候就是這樣兒。
雖然很厲害,槍法很準,但是就是有點兒太貪生怕死了些?。
也不是貪生怕死,就是怕流血,特彆怕。
誰讓他?流血,他?能當場殺了那個人。
一邊殺還一邊哭,並且渾身顫抖,那樣子可怕極了。
最後,聽長官說應該是什麼恐血症吧,但奇怪的是,他?不恐彆人的血,就隻恐自己的。
那人搖搖頭,世?界大了,真是什麼樣兒的人都有。
按理?說,軍隊到了一個新的駐紮點,可以適當的改善一下夥食,稍微慶祝一下。
但是,今天?,還留在?燕鎮的人早早地就都關了門。天?一黑,街上什麼人都沒有。
“這都怎麼回事兒啊?連買賣都不做啦?”有人站在?街上一臉詫異。
“小聲點。”同伴說。
“為?什麼?”
“今天?是七月半,鬼節!大晚上的人肯定都早早回去睡了,誰還做買賣,也不怕收到的冥幣?!”
“哦,仗打得多了倒是忘了這
個。”那人和同伴一起?往回走。
路過一家荒宅的時候,無意中?瞟到裡麵有火光。
“誒,裡麵怎麼光亮?”
“對啊。”同伴也是一臉驚訝,“聽說這裡之前是有錢人家的大宅子,好像姓趙還是姓周來著。”
“然後,有一天?晚上不知怎麼回事兒,就起?火了,人倒是沒有燒死,但是,之後這個宅子就沒人住了,也沒人修,時間一長就廢在?這裡。”
“還有人說這裡經常鬨鬼!”
“鬨鬼?”那人笑了起?來,“我打仗這麼多年了,就沒見過鬼,今兒我就見識見識。”
同伴拉都拉不住,兩人隻好一起?從斷牆上翻了進去。
兩人轉了好久才?看到發出?光亮的地方。
可以看得出?來,當年住這宅子的人是有多有錢。
離火光越來越近,兩人漸漸發現是有人蹲在?主?廳外麵燒紙,火盆旁邊還擺了一個小盒子,盒子上麵放著兩個奇怪的紅本本,不知道?乾嘛使得。
“林鬱?”那人走近,驚訝地喊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那人問道?,“難不成你以前是住在?這裡的?怪不得你對燕鎮這麼熟悉呢。”
林鬱沒說話隻是往火盆裡麵添紙錢和金元寶。
紙錢被折成了許多花樣,有青蛙,有小鳥兒,還有花……
“這倒是稀奇,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那人準備用手去拿,但被同伴拉住,強硬地將人一把拽走了。
“乾嘛啊?”
同伴靠近低聲說,“你沒見到林鬱哭了嗎?”
“哭?怎麼可能?”那人不信,但看見同伴一臉認真不似作假的表情,又不得不信。
他?……會哭嗎?
“都是人,誰不會呢……”同伴回道?。
“小騙子……給你折了好多青蛙,你喜不喜歡?”林鬱手上拿著紙錢還在?翻轉,“你要是喜歡,今晚就來我夢裡吧,好嗎?”
“你走了之後……我一次都沒有見到你啊……”林鬱折完一個丟進火盆,火焰搖曳映著滿是淚水的臉,“你是不是怪我了?”
“你說讓我好好活著,我就活得好好的,一次都沒有讓自己受傷,我就怕……怕你不回來找我……”
淚水滴到紙錢上,很快就將紙
錢浸透了。
男人背脊彎下去,用手背抹了把眼淚,“你不是說想看著這個世?界其他?的地方嗎?我這幾年走了許多地方,連國外也去了,還去了你讀過的學校,學校牆上有你的照片。不過,我覺得那不像你,你照相都喜歡笑的,那個人卻冷著一張臉,跟你一點兒都不一樣。”
“我見過許多好玩兒的東西,你回來,我一件件講給你聽。”
“哦,對了。”林鬱說,“我今天?看見你爹了。”
“你爹還是那個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變,身體?好得很,你放心吧。他?上船的時候手裡還攥著你的照片呢。他?也很想你,你個小沒良心的是不是也沒有去看他?。”
他?笑了聲,“這樣我就放心了,你誰都不看總好過誰都看了,唯獨沒有看我。”
“我沒有告訴你爹,你的屍體?在?哪裡。”林鬱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也放在?木盒子上,瓷瓶裡裝著骨灰。
他?胳膊抱著膝蓋,哭得泣不成聲,“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太想你了。”
偌大的周宅隻聽見男人如孩童般“嗚咽”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周司,你為?什麼還不來看看我?”
“你隻笑,你隻用對著我笑就行了。”
“我求你,你來看看我好不好?”
男人哀求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空蕩的宅子裡。
火焰將所有的紙錢都吞噬了個乾淨,什麼也沒留。
十二年之後,戰火熄滅,敵人被驅逐出?境,一個新的充滿希望的政//權建立。
燕鎮被重建,和隔壁三鎮合並改為?燕市。
時代發展日新月異,但不變的是人們?的好奇心。
他?們?總是喜歡對一些?獵奇的事情特彆感興趣,比如重建都沒有推到的那個荒宅。
聽說,荒宅荒了二三十年,裡麵還鬨過鬼,之前聞名?全國的疑案燕鎮無頭連環殺人案的凶手還在?這裡住過。
市政//府也嫌棄這塊兒地風水不好,重建之後那塊兒地也偏,索性?就沒有管他?了。
暴力,恐怖,顏色是吸引成年人的三**寶。久而久之,那裡就成為?了一個年輕人冒險的好去處。
隻要有朋友或者死黨來燕市,就一定會帶他?們?過來,漸
漸地,這裡居然還成為?了燕市的一塊兒“地標。”
“這裡真的有殺人犯住過?”有人輕聲問。
“那還有假。”燕市的本地年輕人說道?,“我爺爺那裡還有當時的通緝令呢。”
“在?警察愁眉不展的時候,還是他?舉報的,因為?曾經在?街上看見過凶手用刀。好家夥,那薄薄的刀片在?五個手指中?間來回翻飛,就跟玩兒雜技一樣,彆看那刀薄,但是人手勁兒大啊,一刀下去,直接割動脈,血放乾咯,才?開始換刀剁頭。”
“而且,我爺爺還說,當時那人男扮女裝,在?這宅子裡給人當姨太太,還跟這宅子裡的小少爺是一對兒呢,當時我爺爺在?街上碰到他?們?,不知道?他?們?倆兒是鬨矛盾還是怎麼的,那凶手眼睛通紅一片。”
“那個時候就興兩個男人在?一起?了?”其中?一個小姑娘好奇地問道?。
其他?人跟著附和,“對啊,你說得也太玄乎了,那個時候封建得很,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再說了,男扮女裝給人做姨太太,那不結婚當晚就能被人戳破啊。”
“你這故事也太多漏洞了吧,你爺爺騙小孩兒呢這是!”
“不過,你爺爺還挺潮,知道?現代人都喜歡這個。”
“嗨,誰知道?呢!”本地的年輕人擺擺手,又繼續說,“不過沒多久,這宅子就發了火了,那玉人兒似的小少爺也不見了蹤影,他?們?都說是被那凶手殺了。”
“不可能吧,他?們?倆兒既然是一對,那為?什麼還有殺那小少爺呢?”女人搖搖頭,“我猜肯定是小少爺和那人一起?走了,然後恩恩愛愛白頭到老。”小姑娘激動了起?來,“嗨呀,我要把這個寫成,嬌氣美人兒少爺受and武功高強侍衛攻。”
“彆忘了,按規矩來說,那人是小少爺的小媽。”旁邊有人提醒。
小姑娘一蹦三尺高,“那更香了好嘛!絕美小媽攻!誰不愛?!”
路過的中?年人搖搖頭,歎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又過了五年,國家飛速發展,網絡開始普及。
上麵什麼都有,人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看新聞不用再買報紙,電腦上一點就知
道?了,足不出?戶可知天?下事。
最近,一部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這是網絡上第一次出?現以兩個男人為?主?角的。
一個是富家小少爺,一個是男扮女裝的姨太太……
網上有人追捧,有人罵……
林鬱關了電腦,看著桌在?上的黑白照。
上麵的青年望著自己,嘴角揚起?,像是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力氣。
林鬱取了眼鏡,揉了揉眼睛,隨後伸手將照片拿了過來,手指摩擦著青年的臉。
“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麵都在?放鞭炮。現在?鞭炮的花樣多了,不再是那幾種,我瞧見大院裡的孩子都在?放那種一拉就能飛天?上去的炮仗。”
林鬱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喜歡玩兒,所以我買了很多回來。可是……你一次都沒有來找過我。”
“周先生,二十二年了,你什麼時候才?能來看我一次呢?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回來。”
“回來帶我走。”林鬱抱著照片喃喃道?。
外麵萬千火光齊亮,但是沒有一盞是屬於他?的。
“咚咚咚……”門被敲了幾下。
“什麼事?”林鬱坐在?椅子上問。
“林先生,您今晚有個日程安排。”外麵的人隔著房門說道?。
他?們?都知道?,這位林先生不喜歡彆人進自己的房間。
“什麼安排?”林鬱問。
“是照相機械博覽會,先生。”外麵的人說。
林鬱這才?想起?來,他?點了一下青年的額頭,“你看,我都已經這麼老了,還經常忘記一些?事情。”
“不過放心,知道?你脾氣不好又愛哭,我肯定是不會忘記你的。”
當初打完仗之後,林鬱就退伍了,他?沒再乾這個,容易流血。
他?開了一家小公?司,幾年內,公?司漸漸做大,他?可以有休息的時間。
但他?很少休息,除了過年這幾天?。
其實這次博覽會他?沒必要去,但是為?了休息時間減少,林鬱給部門經理?放了個假
這個博覽會也是奇怪,非要開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林鬱一身黑色大衣,寬肩窄腰長腿,一出?場就收獲了全場人的目光,那張臉好看
是好看,可就是太冷了些?,一身從諸多戰場中?洗禮出?來的氣息,一般人不敢上去搭訕。
公?司項目負責人一看來的是對方公?司的老總,當即站了起?來……
非常熱情地開始介紹,這次博覽會不光有未來智能方麵的東西,還有過去黑白照相機,不過那些?都是收藏家喜歡的東西。
負責人看見林鬱起?了心思,連忙將林鬱請到了那個展位。
這個展位跟其他?的不同,主?要是以黑白色調為?主?,展位旁邊還點著兩盞琉璃燈,一盞上麵畫的是嫦娥奔月,另一盞是後羿射日,頂頭上寫著“日月”。
青年歡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鬱鬱,你看,我是嫦娥,你就是那月亮,因為?我會永遠奔向你啊。”
林鬱猛然轉身,他?旁邊除了一臉驚恐的負責人,其他?什麼也沒有。
不是,都不是那個青年。
正當負責人想問怎麼了的時候,展位裡出?來了一個男人,男人瘦高瘦高的,又黑,一頭臟辮,身上衣服五顏六色,整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彩虹。
弓著背的時候可以看出?來彈跳力極佳,就是一基因突變長快了的猴兒。
那猴兒本來吊兒郎當的,但一見到林總就整個人不會動了,連眼睛都不眨。
指著林鬱“你……你……”你了半天?,最後隻從喉嚨裡憋出?來句,“小少爺呢?”
他?問,“怎麼就你一個人?”
還說,“我之前見到過周老爺,他?說小少爺跟你在?一起?。”那黑猴兒在?林總前後左右來回竄,一邊竄,一邊說,“誒,怎麼沒有看到小少爺呢?他?沒有跟你在?一起?嗎?還是你沒有帶他?來?”
負責人為?那黑猴兒捏了一把汗,倒是膽大,也不怕林總生氣。
“他?那麼笨,要是走丟了怎麼辦啊?你都不著急?你不是挺在?乎他?的嗎?”
…………
負責人感覺自己錯了,這黑猴兒前世?估計是八哥兒成精。
還有旁邊的林總,從一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隻盯著牆上的一張黑白照發愣,眼尾一片紅…………
負責人也望了過去,當即也怔在?了原地。
因為?那牆上掛著的正是林鬱的照片,
還有……一個青年。
青年長得漂亮極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你笑,像彎月牙。
青年挽著林總的胳膊,而林總則偏頭,看著青年,眼中?帶著……無限……溫柔。
負責人感覺自己無意中?撞見了一個秘密。
這個青年是不是就是黑猴兒口中?所說的小少爺。
好像也隻有他?能擔得起?這個稱呼。
“這個是我當初留的底片,嘿嘿嘿,林先生你不會怪我吧?”黑猴兒笑著說,“對啦,小少爺還有個東西在?我這兒,當初你走得急,我忘記給你了。”
林鬱猛然回頭,看著小豆芽兒菜。
“哎呀,林先生,你怎麼又是這副神情,那小少爺都給我抱怨多少回了,說你一沉起?臉來就忒嚇人。”
黑猴兒說著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是絨麵的,已經被磨得不成樣子了。
小豆芽兒菜摸摸鼻子,“其實我平時都放在?家裡的,隻是這次要出?差好久,家裡還有孩子,我尋思著還是帶在?身上安全。”
“林先生,你快打開看看,小少爺就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兒嗎?”
就在?黑猴兒那張嘴“叭叭叭”的時候,林鬱已經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放著一枚……戒指……
“對啦,當時小少爺是說要向你求婚來著,唉,他?還給逼著不要讓我告訴你……”
小豆芽兒菜還在?說著。
但旁邊的負責人已經驚呆了,因為?他?看見那個一向嚴肅不笑,氣勢強大的男人無聲地哭了出?來,滿臉的淚水。
“小騙子!”負責人聽見殺伐果斷的林總哭著說,“我好想你……”
小豆芽兒菜也停了下來。
“林先生……”他?輕聲說,“小少爺是不是……離開了?”
…………
七月十五。
網絡上又再次因為?一條新聞沸騰了起?來,新聞上寫震驚一時的燕鎮無頭連環殺人案的凶手主?動自首了。但沒有披露凶手的名?字和長相。隻寫著,凶手要求死刑,並在?七月十五鬼節這一天?行刑,不是槍斃,而是最難受的注射。因為?凶手說,他?不能流血。
網上的人行動力極強,沒一會兒就翻出?來了關於燕鎮殺人案的始末,始於一個
姓蕭的商人…………
一時間網上眾說紛紜。
林鬱帶著手銬和腳鏈被綁在?了床上。
注射的抽拉杆漸漸推入,窒息感撲麵而來,極致的疼痛使得林鬱渾身青筋暴起?……
幾分鐘之後床上的人漸漸失去了神智,眼睛閉上的一瞬間,林鬱像是看見青年對著他?笑。
他?摩擦著手指上的戒指。
七月十五的晚上,鬼門大開。
“周先生,你應該來接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世界完結了,下個世界見。目標人物大概是外表好看溫柔善解人意,實則黑化瘋批的心理醫生。
全文架空。
博覽會的話,應該不會在大年三十……
死刑注射的話,大概也會有不同,因為執行人都不是專業人員(醫生不能執行死刑),無法保證注射的藥物能夠順利到犯人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