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丫兒野慣了的村丫頭,哪兒怕他?衝他便是幾個鬼臉,落地便要重新鑽回去。
周誌堅眼明手快,直接把木門給關上了,隻聽得‘嘭嘭嘭’的敲門聲。
小黃毛丫頭,真當治不了了?
魏先生見一場鬨,對著肥汪汪的菜更沒胃口了。他深深地歎一口氣,連忙將那兩大碗推一邊去。
李恒這才對走回來的周誌堅道,“先生戲耍顧瓊那日便乾上了,故意好飯好菜養了許多天,養得先生舌頭精貴。昨兒晚上突然硬陪著吃,塞了先生一滿碗的肥肉湯。特彆說了,這是龍口本地的好菜色,十分珍貴,千萬不能浪費。”
周誌堅挑眉,肥油、糖,對下力之人乃是最佳美味,可對吃得清淡挑剔的魏先生而言,便過了。
魏先生隻好努力撿起自己的臉麵,“延之,我讓你教妻,可不是讓你慣著娘子跟先生羅唕。醜話說前頭,我脾氣不好的呀。若把我惹火了,她會哭的。”
周誌堅哈哈一笑,“先生,你貪吃被人家看穿了,故意拿捏你的呢?誰叫你嫌人家奢靡,還要捉弄她爹和她哥。”
“先生,來這邊的時候,崔媽媽單獨交待過。”李恒看著魏先生。
“啥?她又說我什麼壞話了?”
“媽媽稱讚先生,除了一個地方之外,在任何地兒都絕對天下一等一的智計無雙。”
魏先生明知道後麵沒好話,但還是禁不住好奇,“哪個地方?”
“自個兒臥室。”李恒站到周誌堅旁邊,略遮著半邊身體,“她說你天下的道理懂完了,唯獨沒娘子,不懂如何跟女人相處。讓我彆的都可以聽聽,偏顧皎裡的事情不能聽你的。若是聽了,保不準是鰥寡孤獨的命——”
話沒完,那碗夾沙肉便飛來了。
周誌堅長臂一伸,給撈了起來,十分珍惜道,“這可是好東西,留著給我兄弟們加餐,千萬不能浪費了呀。”
魏先生無法,氣得翹胡子。
柳丫兒順利地拿了兩個空碗回去,顧皎檢查後問,“看著先生吃完的?”
小丫頭搖頭,“沒有。那個黑臉的周大人把我拎出役所,不讓我進去看著。”
顧皎心裡有數,安慰道,“無事,咱們晚食再來;若是晚食不成,還有宵夜呢。今日長庚領了十來個力工準備開始乾活,我讓勺兒給加餐了,做了許多大肉。晚食便用那些,給先生準備滿滿一桌。”
勺兒愁眉苦臉,“夫人,這樣真的行嗎?”
“行的。且讓你爹將我交待過的好菜單備著,再有幾日肯定用得上。”顧皎拔下頭上一根簪子欣賞,“我讓他發一注大財。”
勺兒還要再說,含煙拉著她出去,“放心,夫人心裡有數。”
果然,晚食先生又沒回來。
顧皎看著李恒獨個兒進院門,笑嘻嘻道,“先生還在役所吃呢?”
李恒點頭,“誌堅單給他熬了粥。”
“可憐,日日吃粥怎麼行?還是得來點兒肉啊。如此,宵夜一準兒不能素淡了。”她道,“若是還不行,供給役所的米糧飯菜,還是得專門挑選呀。”
對了,役所前段的米糧是顧青山在供,現在顧皎接手了小莊,便轉過來了。
也就是說,先生怎麼跑,都跑不出她的飯鍋。
“你加油。”李恒鼓勵她,“我看先生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顧皎美目看著他,“延之,你為何幫我?”
李恒不說,隻往東院去。
顧皎不甘心地拎裙子追上,“是不是平日先生都盯著你,現下我頂上去了,你便自由了?”
“沒有的事。”他道。
“肯定有的。”她抓著他胳膊,不依不饒。
李恒忍不住笑,“你以後就知道了。”
和先生玩起來,那便沒結束的時候。
役所的晚餐,主食又是雜糧粥配粗麥饅頭,菜則是本地醃菜乾。
魏先生看著周誌堅和辜大吃得香甜,忍耐著喝著半碗粥。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啊,小莊和役所的飯食都是顧皎供應的,他肯定脫不出她的魔掌。
若想吃得好,隻有一條路,去彆的莊戶家搭夥。可龍口雖富庶,本人莊戶還是十分省儉。平時不乾活,便是粥食,日兩餐;下力乾活,插秧撒麥或者收割的時候,才會吃乾的,再配大肉。那麼便單給錢,找善廚的人家,讓他們單給做飯?可放眼小莊周圍,得走出去一裡地才有其它人家。難不成,他吃個飯還得腿兒許久?
怎麼想,都是不妥當的。
魏先生吃完,背著手出去。
暮色四合,青山欲墜,天河一色。
人生啊,掙紮的都是為什麼呢?奔波千萬裡,嘔心瀝血,看夠了山河紅塵,竟然連口想吃的都吃不著,不免悲意中起。
走到小莊門口,見幾個小子探頭探腦地張望,手裡各拎了好幾個籃子。
魏先生歎口氣,走了幾步進院子,突然又轉回來。
“你們,圍在這兒做什麼呢?”他問。
小子們嚇得往後退,隻一個膽子大的舉著籃子道,“等勺兒姐姐。前幾日莊上都有買菜,這幾日我們去坡地上挖了些根菜,想問姐姐還要不要。先生彆生氣,我們馬上就走。”
一呼啦地,全部要跑。
魏先生忙叫著‘回來’,低頭去看,籃子裡平鋪了一層指頭粗細,白生生如玉般的好物,嫩嫩的尖兒上似乎還帶著水珠子。這便是前幾日吃過的,根菜?
他咽了咽口水,“這個,怎麼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