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了這麼一會兒,血流的速度已經沒有剛才快,她扒開軍平的眼皮看了看,知道這人沒救了。
幾名礦工不懂醫,七嘴八舌地問:“咋樣,咋樣?!”
林子矜默不作聲地按壓止血,心想,也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礦上到礦務局醫院的車程得有兩個多小時,司機先把車開到了東方紅礦衛生院,衛生院的醫生都沒敢讓他們把傷者抬下來,幾名醫生扒著車幫看了看病人,同時搖頭:“我們這兒條件不行,治不了,趕快送礦醫院吧。”
一個看著年老些的醫生爬上來檢查了病人,索性說了實話:“人傷成這個樣子,失血過多,礦務局醫院也夠嗆有辦法,市醫院還說不定,不過……”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市醫院還在市區,即使開車去那兒也得三個小時左右,人送去肯定是活不成了。
林子矜也知道這一點,她手下的人體已漸漸失去了活力,幾乎已經不再流血。
不是她止血做得好,而是這具身體裡,已經無血可流。
年輕人緊閉著眼睛,臉上身上血肉模糊,赤著一隻腳,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
女人直到這時才連滾帶爬地過來,伸手到軍平鼻子底下探了探,就放聲大哭起來。
男人上車後一直沒說話,見女人這個樣子,急忙也爬過來探了探軍平的鼻息,也跟著大哭起來。
哭聲淒慘。
林子矜頹然放開手,對於生命的流逝,有時候再好的醫生也沒有辦法。
鄭有才拉她一下,幾個工人扶的扶拽的拽,把林子矜弄下車,鄭有才勸了那兩人幾句,兩人也下了車。
司機把車開到一片樹蔭下麵,免得車上的屍體被曬。
衛生院的幾名醫生看著那兩人可憐,用大茶缸子端了水出來,遞給兩人。
男人接過水喝了,女人邊喝邊還在哭,一邊哭一邊念叨著。
林子矜也被鄭有才按著,先倒水洗了手上的血和煤泥,又灌了一肚子鹽糖水,才慢慢地緩過神來。
她終究沒能留住這條生命。
“哎,差不多緩一緩就搬回去吧,放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那老醫生見慣了這些,說:“我們這兒也沒有停屍房,這大熱天的,屍體可不能久放啊。”
女人忽然抬起頭看向鄭有才:“你們賠我弟弟!”
她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被幾名礦工攔住了。
“咳,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不想這樣啊!”
“就是就是,礦上的領導肯定會給說法的,你們也不要衝動。”
那名老醫生咂咂嘴:“唉,咱們礦上哪年不出點事兒呢,下井這活兒,就是提著腦袋掙錢哪,要不然下井工的工資能那麼高?”
他說的是實話,可實話往往是最不中聽的,女人抬起頭向他怒目而視,又哭了起來,嘴裡念叨些沒享上福,早早死了,家裡還有老人等著之類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