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不敢相信,聲淚俱下,“不可能,我生了好幾個格格,怎麼可能不知道懷孕的人是什麼樣的?”
“我這幾個月都沒有來月事,每天貪睡貪吃。而且,我剛剛腹內疼痛不已,流了那麼多血。”
劉太醫道:“這便是假孕,庶妃才會有尋常孕婦的感受。庶妃似乎一直服用了什麼藥物,這才導致月事遲遲未來。今日庶妃流血不止,便是來了月事。”
什麼?
大玉兒她不是流產,而是來月事了。
事情的走向如此令人驚訝。
海蘭珠不禁笑出聲,出言嘲諷:“妹妹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了,孩子都生了三個,怎麼連自己有沒有身孕都不清楚?”
“今日還三番五次指責本宮害你,莫不是賊喊捉賊,知道自己的假肚子瞞不過去了,故意設計本宮?”
“不,不可能。”大玉兒神情恍惚,一個勁地說著:“我懷了孩子的,他每天都在我肚子裡慢慢長大,怎麼可能沒有?”
她眼神癲狂,大聲說道:“單單憑劉太醫一人之言,不足為信。徐太醫剛剛不還說我是流產了嗎?”
娜木鐘推波助瀾:“皇上,大玉兒妹妹說得沒錯。劉太醫無憑無據,空口白牙就能斷定她假孕嗎?”
眾人目光不禁看向兩位太醫。
劉太醫鎮定自若,極其肯定地說道:“婦人流產還是來了月事,跡象顯而易見。若是不信,可再去太醫院請幾位太醫前來診脈,一目了然。”
這會子徐太醫隻能硬著頭皮,說自己的診斷無誤。
見狀,皇太極道:“既然如此,再去請幾位太醫。”
沒過多久,幾位太醫異口同聲地堅持劉太醫的說法,還查出是徐太醫開的藥方子有問題,不是保胎,反而是維持庶妃假孕的藥。
徐太醫見事情被揪出來,心中驚慌,餘光中看到娜木鐘的眼神,頓時明白,跪在地上。
“皇上,臣有罪。當初博爾濟吉特庶妃以榮華富貴利誘微臣,臣一時糊塗,助紂為虐。”
此話一出,大玉兒怒火衝天,強忍著身子疼痛,衝過來踹了徐太醫一腳。
“狗奴才,竟敢誣陷我。”
她委委屈屈地看向皇太極,哽咽道:“皇上,臣妾沒有。一切肯定是徐太醫在搞鬼,是他用藥使得臣妾假孕。”
而這時,看了許久好戲的海蘭珠向青蘭使了個眼色,示意青蘭看了一下娜木鐘。
沒錯,青蘭是她的人。
她從來不會小看大玉兒,早在當初遣送蘇茉兒回科爾沁,便借機在大玉兒身邊安插自己的心腹,一石二鳥。
青蘭領命,立即站出來。
“皇上,皇後娘娘,奴婢不能看著庶妃一錯再錯下去了。”
青蘭一字一句極其淡定地說道:“奴婢曾經親眼聽到,大玉兒庶妃和娜木鐘庶妃密謀假孕的事情,還特地收買了徐太醫,想要借機讓皇後娘娘在孕中多慮多思,母死子亡。”
“放肆。”
皇太極麵色陰沉,眼神冷冷地看著大玉兒和娜木鐘,“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後。”
“皇上,臣妾沒有。”大玉兒個娜木鐘百口莫辯,一直喊冤。
就在這時,海蘭珠提議,讓人去搜查她們二人的宮殿。
皇太極點頭。
果不其然,竟然真的搜出了假孕的藥。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娜木鐘心知肚明,她栽了,一切都是海蘭珠的算計。
她曾經嘲笑哲哲“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嘲笑哲哲看不清自己才是蟬。
如今。她同樣自視甚高,以為自己算計著海蘭珠。沒想到卻被她反算計了。
是的。
當她從大玉兒口中得知她受了寵幸,便想方設法讓人給大玉兒下了假孕藥。
這樣一來,一是讓大玉兒有了身孕,便會心生嫉妒,去謀害同是孕中的海蘭珠。
二是讓海蘭珠難過傷心,和皇上大鬨一場,兩人漸漸離心,這樣的痛苦讓海蘭珠會傷心過度。傷及胎兒。
沒想到,海蘭珠卻平安生下了小阿哥。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眼看著假孕的藥效快要失效,她故意挑撥大玉兒,激怒大玉兒,又暗中推了海蘭珠一把,想將大玉兒流產之事嫁禍海蘭珠。
謀害皇嗣,且不說海蘭珠名聲有瑕,便是皇上難免也會責怪海蘭珠。
以防萬一,她動用了殘餘勢力設計了劉太醫受傷。
沒想到,功虧一簣啊!
事到如今,明明她殿中根本沒有假孕藥,可是被海蘭珠抓住了把柄,無中生有,海蘭珠好陰毒啊!
皇太極冷冷說道:“娜木鐘和大玉兒心思不正,謀害皇後,著貶為庶人,打入冷宮。至於巴特瑪璪,為虎作倀,降庶妃,禁足衍慶宮。”
“皇上,皇上開恩啊!”
任憑娜木鐘和巴特瑪璪怎麼哭喊,於事無補,她們二人立即被帶了出去。
冬日裡陽光明媚,溫暖舒適,但是卻驅不走娜木鐘兩人的寒意。
當初她們千裡迢迢從察哈爾嫁到盛京,原以為能過上尊貴榮華的好日子,偏生遇到皇太極這個情種,一切算計都成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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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海蘭珠無意中眼神一撇,看到屋外站了許久的多爾袞,心中一動,當即有了主意。
她慢悠悠地走到還沉迷在委屈中的大玉兒,挑起大玉兒的下巴,唏噓不已。
“本宮的好妹妹,多麼漂亮的一張小臉蛋啊,哭成這樣,可就不好看了。”
大玉兒轉過頭,痛罵海蘭珠,“不用你假好心。我算是看清你了,狠辣心腸。當年在科爾沁大草原,若不是有我時時暗中接濟,你能長大成人嗎?”
“博爾濟吉特海蘭珠,你生來就是欠我的。結果你不僅不感恩戴德,還落井下石。”
聽著大玉兒的指責,海蘭珠眼神戲謔地看著她,哭笑不得。
“本宮欠你的?當初你額吉博禮視本宮這個庶女為眼中釘,屢屢磋磨,你倒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憐憫這個,關心那個,人人都誇你仁厚善良。”
“可明明是你額吉害我落到那種地步,你不過是施舍了那麼一點點你不在意的,本宮就要對你俯首稱臣嗎?”
海蘭珠懟得大玉兒啞口無言。
而海蘭珠卻沒有放過她,言語刺激,一步步衝破大玉兒的心理防線。
“當年,你的額吉博禮早先從哲哲那裡知道皇太極有意和科爾沁再聯姻,博禮擔憂本宮會搶了你的風頭,特地使計將本宮嫁出去。”
聞言,一直不吭聲的皇太極憤怒至極:“蘭兒,原來不是陰差陽錯,是有人設計。”
他此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早點遇上蘭兒,早和她相知相愛。
大玉兒支支吾吾,沒能說出個一二,顯然她是知道博禮的算計,默認了博禮的做法。
這個時候,她已經被皇太極下令打入冷宮了,沒有翻身的餘地。她一抒心中惡氣,將自己的不痛快都釋放出來。
“是,我才是科爾沁最耀眼的明珠,其他人都隻能在我的光芒下黯然失色。可是,海蘭珠,你為什麼會越長越出色?容貌傾國傾城,遠勝於我。”
“看你被額吉打壓,淒慘可憐的樣子,我承認,我內心隱隱在暗喜。尤其是我輕而易舉就能獲得你夢寐以求的東西,那時我是得意的。”
“可是,當額吉告訴我,要是你嫁給了皇太極,而我卻隻是嫁給多爾袞,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坐享榮華富貴。”
“我不甘心。我容貌不如你,但其他的我一定要比過你。我一定要過上最受人尊敬的生活,成為最尊貴的女人。”
“為了權勢地位,為了勝過你,我寧願放棄多爾袞,也要走進皇太極的後宮……”
大玉兒是破罐子破摔,將她內心最陰暗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怎料,這時多爾袞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隻見他淚流滿麵,眼神還帶著一絲期望,“玉兒,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嘛?”
大玉兒垂下頭,默認了。
見她這樣,多爾袞苦笑。
剛才那些話像是利刃一樣狠狠紮痛了多爾袞的心,原來,一切早就在最開始就注定了。
是玉兒她心甘情願地放棄了自己。
這讓他覺得,這麼多年,他一直默默堅守的,簡直就像個笑話。他剛剛還在崇政殿苦苦哀求皇上放過大玉兒。
“玉兒,原來是我一個人執迷不悟,是我太傻太天真了,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你對不起我,我也對不起你,那日阿圖生辰,跟你在一起的,是我。”
此話頓時如驚天霹靂一般砸到大玉兒頭上。
她睜大了雙眼,眼神裡透出一絲絲血絲,“不可能,這不可能。多爾袞你是騙我的,那天應該是皇上才是,對不對?”
大玉兒狠狠地抓著多爾袞的手,力度之大,尖尖的指甲紮得他的手鮮血直流。
手上的傷再痛,比不上心痛。
今日他大起大落,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都已經求得看皇上的恩準,欣喜地準備迎接大玉兒出宮,從此遠離皇宮,過上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怎知,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他的滿心歡喜,從來隻是被大玉兒輕視著,利用著,玩弄著。
這麼多年,累了。
他聲音悲涼,語調低沉:“不是,那日你喝了酒,有些醉了,是我不該,將錯就錯,穢亂宮闈。
多爾袞甩開了大玉兒的手。
“你我之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糾纏多年,如今就做個了斷。從此天空海闊,山高路遠,永不相見。”
說完,多爾袞挺直腰骨,轉身離去。
陽光下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變成小黑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不,不!”
大玉兒眼眶欲裂,氣血翻湧,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很快,大玉兒便被帶了出去。
此時,殿內隻剩下皇太極和海蘭珠兩人。
“蘭兒,從前你在科爾沁受委屈了,現在你想要做什麼,我都依你。”
海蘭珠莞爾一笑,看著眼前的男人,麵若冠玉,豐神俊朗,眉目間透著一絲英氣,儘顯帝王威視。可在她麵前,卻始終如一。
她水汪汪的眸子,倒映出他的影子,“有你在,我很安心。”
皇太極笑著回應。
他心裡明白,海蘭珠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般柔弱善良,她有她的心機手段,是她故意引誘大玉兒說出心裡話,致使多爾袞死心。
但那又何妨?她還是她,還是他愛著的人。
他願意為她遮風擋雨,除去一切障礙。
沒過幾日,皇太極突然下令,廢除後宮。
顏紮氏出宮到葉布舒府上居住,其他庶妃當中願意再嫁的則送上厚厚的嫁妝備嫁,不願意的則居住在宮外的一處園林中,安逸生活。
至於哲哲、娜木鐘和大玉兒三人,按照海蘭珠的意思,讓她們三個都住進了仰熙齋,不配備宮人,隻給少許吃穿用度,讓她們自生自滅,孤獨終老。
皇上空置六宮,獨寵皇後,前朝百官無不震驚。
古往今來,哪位皇帝不是後宮佳麗三千?便是尋常百姓男子稍微有點錢了,都喜新厭舊,娶上兩房美妾。
他們這位皇上真是難得的情種。
左右太子已立,皇上又大權在握,朝臣們拗不過,隻能在心裡嘟囔。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便是夏日了。
烈日炎炎,海蘭珠不樂意出宮殿,縮在關雎宮,看著元壽慢慢長大。
平日裡打發時光的樂子就是聽烏芳講述仰熙齋哲哲三人互相埋怨,整日吵鬨的事情。
“格格,今日還出了件新奇事,就是睿親王福晉小玉兒自請和離,皇上已經準了,現在小玉兒已經回科爾沁了。”
海蘭珠吃著葡萄,眼神微眯,暗歎,小玉兒這般敢愛敢恨的女子,被多爾袞傷透了心,真是可惜。
“奇怪的是,睿親王多爾袞一反常態,放下所有政事,請旨離京駐紮到科爾沁,追小玉兒去了。”
稀奇,真稀奇。她很感興趣,不知多爾袞能不能挽回小玉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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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一轉眼已是崇德六年九月了。
自從多爾袞去了科爾沁以後,苦苦在大草原上追了好幾年,終於將小玉兒追了回來。
隻是兩人並未成婚,因為小玉兒不願再用所謂的名義來束縛多爾袞,她更追求內心的相愛。
這下子,倒是讓多爾袞著急得不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兩人如今倒像是歡喜冤家一樣。
九月的天氣還有些炎熱,皇太極此時正在鬆錦前線作戰,對抗大明朝。
如今明朝勢力漸漸衰微,皇太極宏圖壯誌,野心勃勃,希望闖進關內,一統天下。
歲月匆匆,時光飛逝,一眨眼的時間元壽已經四歲了,聰明伶俐,小小的人兒,整日捧著詩書搖頭晃腦地讀著。
這日,元壽剛從禦花園遊玩回來,一到關雎宮,就到處喊叫:“額娘,額娘,我回來了。”
許久,還是沒有聽見額娘回應。
元壽心生奇怪,這裡找找,那裡瞧瞧,內屋、書房也瞅了,還是沒看到額娘。
正當元壽焦急之際,他看見額娘躺在轉角的地麵上,臉色白白的。
元壽匆忙跑過去,去推額娘的身子:“額娘,額娘你怎麼了?”
見額娘緊密雙眼。
他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烏芳姑姑,你快來,額娘,我要額娘醒來……”
烏芳急急忙忙趕到,神色大變。立即讓宮人小心抬著海蘭珠到床上。
很快,太醫院的一眾太醫也到了。
棘手的是,太醫們左看右看,細細診脈,還是沒發現皇後娘娘到底是因何昏倒。
沒有中毒,沒有任何症狀,隻是靜靜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讓太醫們一時無從下手。
元壽人兒眼睛紅紅的,直直地看著額娘,小身子緊緊地靠著她,貼著她。
“我要額娘起來,阿瑪,阿瑪你在哪?”
烏芳立即派人送信到前線。可再快的馬力,來回都需要兩個月。
太醫們穩妥地開了許多藥,卻還是無濟於事。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格格一天比一天消瘦,心中擔憂不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前線,皇太極剛打完一場勝戰,回了營帳看到從盛京傳來的急信,心裡咯噔一下。
他迅速地打開信。
信的內容很少,每一個字都觸目驚心。
“皇後娘娘無故昏迷,望速回。”
皇太極看著重若千鈞的信,焦急萬分,頓時吐了血。
“皇上。”
一旁的多鐸見皇上這般神色,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魂飛魄散。
皇太極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多鐸,蘭兒出事了,朕必須趕回盛京,這裡一切就交給你了。”
“是,微臣領命。”儘管他再擔心海蘭珠,卻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讓皇上回去是最好的選擇。
他能做的,便是為她守護好大清江山,祈禱她事事平安。
很快,皇太極帶著少許親衛迅速從鬆錦前線朝盛京飛奔去。
一路奔波跋涉,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皇太極心中掛念著海蘭珠的安危,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
“蘭兒,你一定要等我回來。你答應過我,要和我白頭到老,絕不能食言。”
一個月的路程被皇太極趕成了半個月不到。
當他到了關雎宮的時候,多日未曾清洗,蓬頭垢麵,衣衫破舊,差點被人當作刺客給抓了。
一進去,皇太極心懷忐忑,雙腳發軟,這會子有點不敢推開殿門。
生怕會看到自己不願看的景象。
然而,這時殿內燈火通明,傳來了細細的哭聲,還有元壽的嚎啕大哭。
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