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心潮騰湧，一句“曆朝曆代皆施秦法”，已經是仙人對他的最好褒獎。
大秦一統後，麵對偌大的國家和人口，他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時常夢中驚醒，捫心自問，作為大秦唯一決策者，他現在所做的決策是否是正確的？是否會將國家帶上歧路？
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除了時間。
現在時間告訴他，他是正確的。
就是……嗯，選繼承人和托孤大臣的眼光差了點。
——
君臣們捧著竹簡，順著謄錄的話語往下看：“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謄錄人可能十分害怕，寫著寫著字跡都抖起來，幸好能夠辨認得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文字是有力量的，讓人看著，隻覺得眼睛生疼。
等到流出淚水他們才反應過來：哦，竟是我瞪得太久了，眼睛乾澀。
但是……
那些隻是最低等，僅次於奴隸卑賤的貧民啊？
依秦律，收三分之二賦稅，不可使錢財多留於民，以防生事，不得不說還是有用的，畢竟沒錢沒糧就造不了反。
“這……真要遵循仙人話善待貧民？”
“仙人之言真得對嗎？我們這可是商君以來實施得最完美秦律！憑此一統天下的！”
有人犀利指出：“既然天幕誰都能看見，若新法不減輕百姓的徭役和賦稅，隻怕百姓會心生怨憤。”
“你聽見仙人雲，不，孔子雲了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正值一統之際，賊子亂民虎視眈眈，就怕他們煽風點火，再來幾次起義。”
有人問道：“起義不是派軍壓製就行嗎？”
嬴政冷笑一聲：“腦子都沒帶？起義是能輕易鎮壓，但最後那次導致六國一夜之間複辟的起義你們忘了？”
“徭役，賦稅，要改。”
“阿房宮……朕不會蠢到去建如此浪費人力財力的東西。”
眼看皇帝一錘定音，一些反對意見不敢再冒頭。
——
竹簡上的字密密麻麻，看得老大臣眼疼。
“等下，大秦一統才14年？！”
看下去，腦子從狂喜中冷靜下來後，大臣們大駭。
嬴政微微抿唇，倒還算淡定：“仙人這豈不是在昭示，朕沒有幾年好活了？”
“陛下！”大會上又是一片兵荒馬亂。
如果陛下去了，任何一個秦二世即位，他們都不確定大秦是否會走上老路。
大臣們都有些麻爪。
平時頭疼腦熱心口痛還是表示“扶我起來我還能為大秦奮鬥三百年”的老大臣，已經站著搖搖欲墜，還不等小宦者攙扶，“噗通”一聲，就倒下了一個。
幸好殿內有太醫令，當場無縫銜接進行救治。
這一波波的刺激，老大臣王綰真的覺得：不暈不行，怎麼顯得我沒那麼關心陛下似的？
微微一暈以示尊敬。
其他老大臣一看：喲，這都要卷的嗎？那我也倒下吧……
我暈了，我又暈了。
殿內聽取“噗通”一片。
太醫令眼皮子抽了一下：“……”
你們好歹裝得像點啊，那誰把噴嚏憋住了！咦，誰還放屁啊，能不能有點公德心？
一時間，除了年輕人和以後還想上馬打仗的武將，殿內倒了一片。
文臣倒下之前，還在嗚呼哀哉：“聞陛下崩逝，臣等如墜地獄，摧心剖肝，摘膽剜心，痛心切骨……”
四字駢文張口就來，可命名為：《點擊就看，現場哭靈》。
嬴政：“……朕還沒死呢！”
好了，朕知道你們的心意了。
眼看眾人惶惶不安，他大袖一揮，尊貴的黑底金龍紋樣鞋靴在大臣麵前一晃而過，帝王疾步向殿前空地行去，冕旒微微搖晃。
隻聽“倉啷啷”一聲，大臣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嬴政將其所負之劍抽出，利器罩上烈陽灼灼光芒，寒光四溢，令人背上汗毛直立。
嬴政當然不是想當場誅殺幾個大臣練練手，隻是感受著劍招之間，劍隨心動，如臂使指。
利劍破空，大開大合之劍舞，隱隱鳴起金戈之聲，這力度，這勇猛，令嬴政確認，他的身體，他的精力，都正值壯年，沒有任何衰落的跡象。
“能有幾年算幾年。”嬴政目光在一地“老弱病殘”中掃視，最後一腳踹在皮糙肉厚的蒙毅屁股上，“還浪費什麼時間？真當柔弱文臣當上癮了？還不起來乾活？”
蒙毅連滾帶爬站起來，嘿嘿一笑：“是！”
他摸摸胳膊的汗毛：這些文臣動不動就挖心挖肺的，咦~實在是太血腥了。
而嬴政，思忖片刻，招來宦者詢問：“那群方士之前，獻上了多少長生不老之法？朕記得還有能尋海外仙山的人？”
宦者道：“確有此事。”
嬴政吩咐：“你把還沒離開的方士帶過來。”
雖然仙人對凡人求仙問道長生不老的奢求嗤之以鼻，但那群方士來都來了，想討好處，總要做點貢獻。
宦者領命而去。
果然，被驅逐的方士總有不甘心的，徘徊在宮外不去。
此時又被接進宮，他們沾沾自喜於自己的堅持不懈。
誰料，陛下見了他們道：“講一講這兩位仙人的來曆吧。”
仙人能講凡間故事，沒道理朕不能聽仙人的傳說故事。
嗯，知己知彼，互相尊重。
方士們麵麵相覷：“……”
這兩個仙人穿著打扮他們從未見過，哪裡知曉來曆。
也不是不能編，但是萬一真有人知道，自己編完了被啪啪打臉，一個“欺瞞皇帝”的罪名下來，小命可就玩完了。
方士本是個利益小團體，齊心協力忽悠皇帝，但也並非鐵板一塊，誰不想成為皇帝最信重的人？
不等方士們眉眼官司打完，嬴政麵色淡淡地又拋下一句：“對了，來都來了，你們算算朕還能活幾年吧。”
方士們：“？？？”
大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