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我的啊。”
原蒼理不直氣也壯:“她肚子裡的是喻家下一代繼承人,而我是現任掌權者,怎麼不算我的崽?”
……當然不算。
這詭異而樸素的倫理觀令室內陷入寂靜,半晌,Ai管家糾正道:“少爺,夫人肚子裡的是您的妹妹或者弟弟。您應該說‘我要當哥哥了’。”
原蒼:“噢。”
“……”
賀蘭鐸扶額:“我竟然相信了一秒你這個蠢材的胡言亂語。”
原蒼:“?”
他當即嚷嚷:“A81,你有個假腦子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賀蘭鐸輕笑一聲。
“幾年不見你倒是沒什麼變化,依舊蠢得理直氣壯。”
說起刻薄的話語也是一把溫柔到極致的嗓音。
賀蘭鐸抱臂,先是點點額角,“第一,這是你喻家重金聘請的大腦。”
“第二,”
修長的手指下移,輕點胸牌,“我有名有姓。”
長長哦了聲。
原蒼彎腰湊近,挑眉念道:“hè,lán……zé?”
他保持著俯身的姿勢,那雙惡魔般的眼珠上抬,眸光如毒蠍,緊盯著賀蘭鐸,嗤道:“裝模作樣。”
賀蘭鐸垂眸看他,微笑:“蠢貨,那個字念duó。”
“……”
“有什麼區彆。”原蒼直起身子和他對視,輕扯唇角譏諷一笑。
“不就是你的遮羞布?幾年不見你倒是把喻家的那一套學得七七八八,不會還…嗯?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什麼心什麼想?”
Ai管家:“猜您想說:癡心妄想。”
“對。”
原蒼殷紅的舌尖滾過尖利的鯊魚牙,殘忍一笑。
“癡心妄想。”
賀蘭鐸笑容不變,眼睫卻細微地顫了顫。這變化躲不過原蒼的眼睛,他越發挑釁道:“你乾脆跟老頭姓喻得了,還姓什麼賀啊。”
“……”
賀蘭鐸周身沉冷的氣息頓時一散,輕飄飄一笑。
原蒼:“?”
Ai管家:“……少爺,那不是‘賀’姓,是複姓‘賀蘭’。”
原蒼:“啊?噢。”
賀蘭鐸:“嗬嗬,蠢貨。”
原蒼豎起眉毛,登時就要跟這個人麵禽獸比劃兩拳。鬨劇即將上演之時,鬱姣坐起身,不耐打斷:
“能打掉麼?”
平靜而沙啞的嗓音令室內頓時陷入死寂。
針鋒相對的兩人一齊將視線投來。
長發披散的女人坐在病床上,臉上沒什麼血色,神情冷淡地重複道:“孩子,能打掉麼?”
原蒼頓了頓,鬆開賀蘭鐸的衣襟,一把將他推開,眯眼望向鬱姣。
然後頭也不回地用手肘懟懟旁邊那人,咬著重音故意道:
“賀醫生,你來活兒了。
”
背對病床的賀醫生終於轉過身,
慢條斯理地整理被攥皺的衣襟,
末了,垂眸望來。
鬱姣這才看清這位白衣天使的長相。
他紮著高馬尾,淺米色的長發如流蘇傾瀉,瞳孔同樣是淺色,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隻微微泛著剔透的綠。
搭配那張濃淡適中的臉,真像教堂裡鑲嵌著寶石的白十字架,輕易便能叫人卸下心防,卻總讓鬱姣有種違和感。
……精致得不像真人。
眼角、鼻峰、眉梢、唇緣等等細節都像是用精密儀器計算得出的完美方程式,就連他臉上的神情也是無可指摘的。
眼眸彎彎,薄唇微翹,和藹可親的模樣。
“不能哦。”
他微笑道。
鬱姣點點頭,移開視線,“哦。”
沒做過多糾纏。
賀蘭鐸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溫聲問;“夫人放棄打胎的想法了嗎?不好奇為什麼我拒絕了你嗎?”
聞言,鬱姣心中輕笑。
——還真如原蒼所言,這個賀蘭鐸慣愛裝模作樣。
她眸中閃過譏誚和算計,皆被垂下的眼睫遮掩。
在原蒼和賀蘭鐸探視的目光中,女人怔然片刻,神情逐漸柔和下來,像是陷入了什麼美好的回憶一般,素白的臉上不自覺地漾起一抹溫婉的笑,她伸手撫上平坦的小腹,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我想清楚了……這是他最後留給我的寶貝呀。”
她抬眸,淒淒望來,嗓音柔得像塊綿軟的糖,卻透露著動人的堅定:“我要好好把孩子撫養長大,讓我們結合的血脈延續下來。”
“……”
原蒼當即冷嗤一聲。賀蘭鐸則古怪地望來。
迎著二人各異的目光,上一秒還淒淒切切的女人忽然輕笑一聲,像從寒潭走出的豔鬼,柔和的氣息立時褪去,轉而變得幽涼而不可捉摸。
她閒適地支著額角,寬大的病號服堆疊在肘部,露出光潔豐盈的小臂。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笑意。
“滿意這個答案嗎?”
上揚的尾音像一把勾子。
——她當然不會母性泛濫。
因為不了解原主的性格和經曆,這樣亦真亦假的反應才能留有腦補的餘地。
也算為接下來的“性格轉變”做個鋪墊。
隻是,她著實不確定腹中孩子到底是誰的。
喻風和?“lover”?亦或是……鬼胎?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性,鬱姣渾身像爬滿了螞蟻般不適,隻想儘快丟掉這個燙手山芋。
但她不清楚原主的感情生活,更不了解她和喻風和的夫妻生活,不敢輕舉妄動。方才關於打胎的詢問不過是試探罷了──反正無論怎樣都可以自圓其說。
可以是沒了丈夫哀莫大於心死,也可以是甩掉拖油瓶重尋第二春……
正想著,忽然眼前一花。
嘩!
人影閃來(),
?(),
鬱姣隻覺被整個病床帶著一震,頭暈目眩時,忽感一股的蓬勃乾淨的氣息極具侵略性地包裹而來。
抬眸便撞入一雙躍動著幽光的詭異眼瞳。
原蒼雙臂撐著床頭,壓低身子逼近鬱姣是。一個能令寡婦敲響警鐘的距離。
她微微側頭,那肌肉分明的臂膀便映入她的眼角。
更彆說他曲起一條腿抵著床麵,過於灼熱的體溫穿透單薄的被子進犯著鬱姣。
“母親。”
鬱姣擰眉看向那張肆意張狂卻又柔美漂亮的臉。
——這人有種“做任何離譜出格的事情都顯得正當”的魔力。
即使是把自個剛過門就死了丈夫的小.媽壓在床上;
即使剛叫完媽就口吐狂言、大逆不道地調戲:
“你這瞧不起人的樣子可真帶勁兒。”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鬱姣,緩慢地舔舔唇。
像是在琢磨從哪下口。
鬱姣冷接受了他樸素而詭異的誇讚。就像對他樸素而詭異的倫理觀見怪不怪一般。
冷淡的神情不變。
不遠處,賀蘭鐸目光仍停留在女人殘留著譏諷輕蔑的眉梢眼角。
一寸寸描摹。
那目光帶著股奇怪的挑剔,像是在比對實驗結果,發現得出的數據和準確的數值一摸一樣。有種雞蛋裡挑骨頭的嚴苛,卻又帶著無可自拔的……饞。
毀滅欲、吞噬欲、研究欲混雜。
啪。
賀蘭鐸合起病案本,輕快而溫柔地作出決斷:
“請夫人以後每晚八點準時來這裡找我。”
迎著鬱姣質疑的目光,他眯眼一笑,悠悠吐出四個字:
“產前檢查。”
“……”
鬱姣仍被原蒼半圈在懷中,遙遙與長身玉立的賀蘭鐸對視,仿佛被卷入那雙淡綠的漩渦,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又是一個能令寡婦敲響警鐘的行為。
原蒼也斜去一眼,盯著人麵獸心的醫生,輕抬唇角,露出個了如指掌的冷笑。接著他微微一動,將賀蘭鐸的身影擋了個嚴實,霸占了鬱姣的視野。
卻沒否決那個聽著就不對勁的、毫無商量的、不容許拒絕的邀約。像有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鬱姣抬眸,默不作聲地打量他的神色,卻見他將手掌貼上她的小腹。
灼熱的溫度傳遞而來,而那五條修長尖銳的爪子卻帶來威懾的寒涼。
“真期待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
原蒼的倫理觀顯然從根上就爛掉了,再多糾正也無法令他根正苗紅。
鬱姣不欲搭理,恰好Ai管家提醒道:“夫人,該準備接待前來祭拜的賓客了”
它頓了頓體貼地問:“您身體是否可以支撐?”
鬱姣點點頭,推開原蒼,翻身下了病床,看也不看神情各異的兩
() 人,披上機械臂遞來的外套,便跟著Ai管家的指引走出醫療室。
女人窈窕的身影掩在寬大的外衣內,在自動門即將關閉之時。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