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心念一轉,抬手將杯中的參茶潑在了離他不遠處韓耀的頭上。
韓耀被應翩翩放開之後就一直縮在桌邊沒敢站起來,畢竟應翩翩和傅寒青都是敢動手的人,他生怕被兩人注意到了自己再挨一頓毒打。
沒想到就算這樣都避不開倒黴,應翩翩的參茶還略有些燙,韓耀冷不防被這麼一澆,驚的差點彈身跳起。
【觸發關鍵詞“沒事找事”、“惡趣味”、“心理扭曲”,反派經驗值+1×2……】
應翩翩眉眼彎彎,像是孩童得到了什麼極其喜歡的玩意,抿唇笑了起來。
傅寒青見應翩翩還是不搭理他,反倒在這裡玩鬨,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儘量用商量的口吻說:“至於這個韓小山,是韓耀打傷的,理應他來負責。我會派人通知他的父親,讓韓府為韓小山治傷和安置。他對你有彆的心思,已經是冒犯之極,以後你不要見他了,好嗎?”
【……劇情支配度提升1%。】
“我的人我愛怎麼見就怎麼見,甭管他是誰送來的,我就是喜歡,又能怎樣?。”
應翩翩眉梢微挑,終於開口回應了傅寒青的話:“傅寒青,咱們之間既然已無關係,希望你不要再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
按照原劇情的設定,應翩翩那樣在意傅寒青,一聽他說要斷絕關係,一定會發瘋一樣地悔恨挽回,應翩翩這話剛才一直想說,卻根本說不出口。
但隨著支配度的提升,分手的權限總算解鎖了。
傅寒青當場僵住。
他聽出了應翩翩語氣中的認真,但又完全不敢置信——他剛才不過是一時衝動說的氣話而已,應翩翩怎麼能真的打算離開他?
應翩翩微微偏頭,手肘拄在桌上,屈指在自己一側的太陽穴處壓了壓,吩咐道:“蕭文,梁間,帶人去我房中去收拾東西,咱們——”
“應玦!”
傅寒青打斷了應翩翩的話,漆黑的雙眸中如有濃墨翻滾,一字字地說:“你說什麼?什麼叫沒有關係了?你——準備去哪?”
應翩翩笑道:“你不會聽不懂人話吧?”
他聽懂了,但他完全無法接受,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應翩翩向他低頭,說在乎他,保證以後不會再隨便找彆的男人來開這種玩笑,而不是讓對方真的離開。
傅寒青幾乎想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後悔了,知道錯了,又想說,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可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畢竟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應翩翩從頭到尾一點麵子都沒給他留,傅寒青何曾這樣難堪過?更何況,這些難堪還是從來都那樣在乎他的應翩翩帶來的。
他好話也說了,歉也道了,應翩翩卻不懂見好就收,還這樣不依不饒的,是要鬨到什麼時候?
傅寒青就不信他能離得開自己,給了台階還不下,就不怕玩大了收不住嗎?
“我剛才……”他真的有些急了,像頭紅了眼睛的困獸,“你明知道我剛才說咱們完了是在說氣話,你就非得較真嗎?!”
“錯,咱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因為我較真。”
應翩翩唇角略揚,站起身來,一如平常那般,很親密地湊近了傅寒青。
麵如冠玉,美目流波。
傅寒青的喉結動了動,手不知不覺地半抬起來,有點想摸摸他的臉。
但這時,他卻聽應翩翩含著輕笑,柔聲輕語道:“聽好,不是我的原因,是你。是你目中無人,傲慢自大,自私自利。若他日後悔時,千萬記得,我曾經愛過你,一直容忍你,但鬨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自找的。”
這話,正是傅寒青在不久之前剛剛對應翩翩說過的。
此時從應翩翩口中說出,令傅寒青心頭如遭重擊。
應翩翩臉上的笑容陡然變成冷意,回頭喝道:“走!”
終於跟傅寒青斬斷關係了,應翩翩自己都有種恍惚的感覺,過去的經曆如同一場隔著霧氣與幻影的噩夢,即便掙紮夢醒,回首時依舊殘存驚悸。
這樣的夢,他以後再也不要去做了。
*
池簌作為這場鬨劇的導/火/索,徹底被晾在了一邊,見整件事情兜兜轉轉演變至此,他看著應翩翩,竟不知不覺,晃了神。
這個看似錦繡堆裡長大的公子哥,身上卻有著一種仿若利劍出鞘般的奪人氣勢,淺笑下冷誚流露,眉宇間狠意自生,竟似是令人多見上一回,就多看不透一分。
第一回見,他一副令人牙癢癢的混賬德行,卻仿佛一眼就看入了自己的心底去;第二回見,他籌謀深遠,語出驚人,可抬眸淺笑之際,明亮、調侃,又無法令人感覺到絲毫惡意。
而此時此刻,應翩翩冰冷而又驕傲的側影,又像夜裡的煙霧,水中的花影,迷離而鬱悒,美,卻難以捉摸。
與傳聞中完全不同,與想象也完全不同。
科舉場上那個少年得意、簪花遊街的狀元郎,眾人口中那個囂張跋扈的惡徒,笑著說要把自己抬回房中的紈絝,還有此時此刻傲然而去的貴公子……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池簌心頭微動,卻又說不出究竟為何而動。
他隻是在瞧見傅寒青伸手去抓應翩翩手臂的時候,隨手撿起一片乾枯的蘭花瓣,彈了出去。
這薄薄的、衰敗的花瓣準確地撞中了傅寒青左膝後彎處的委中穴,隨即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傅寒青的手還沒碰到應翩翩,便忽然感到膝蓋劇痛,一股針紮般的觸感透穴而入,令他腳下踉蹌,連忙後退兩步,猛力頓足一定,方才站穩。
傅寒青心頭暗驚,目光向周圍一掃,卻難以分辨剛才是什麼東西暗襲了自己,又是來自哪個方向。
角落處的池簌眉眼不抬。
傅寒青武藝超凡,是赫赫有名的將領,如果方才真的是有人無聲無息地襲擊了他,這實際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但傅寒青已經顧不上細想這些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銳利的雙目深深看著應翩翩,說道:“你少拿這個來威脅我,想清楚咱們兩個到底是誰離不開誰!應玦,今天敢走,你就彆後悔。”
說罷之後,傅寒青一抬手,喝道:“都放行!”
鎮北侯府的護衛本來也不太敢真的攔著應翩翩,聞言都紛紛讓開,而傅寒青的話對於應翩翩來說,竟然半點作用都沒起,一行人就這樣走了。
池簌也站起身來,不禁攥了攥手指,暗想自己剛才出手乾什麼?
難道是怕應翩翩看著那樣那樣精致矜貴,會經不起傅寒青的一下拉扯?又或者被這具身體的情感影響,否則乾什麼要多管閒事?
“韓姨娘,韓姨娘?”這時梁間走過來,對池簌說,“您現在是應家的人,得跟著我們回督主府了。請問您是騎馬還是乘轎子?”
所有莫名浮動的情緒被“韓姨娘”三個字攪得煙消雲散。
池簌:“……我還是走著吧,多謝。”
應翩翩邁出了鎮北侯府的大門。
在他出門的那一刻,隱約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阻力,但隨著站在侯府門外的土地上,那股力量也隨之消失了。
眼看著應翩翩頭也不回,甚至連那個該死的韓小山都給帶走了,傅寒青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感覺到胸腔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橫衝直撞,撞的他整個人都好像快要爆裂開來。
他眼眸中儘是戾氣,向外追了兩步,終究停住腳,轉身猛然踢翻了眼前的桌子。
——那曾經是應翩翩繪製了花紋圖紙,專門請京城中技藝最精湛的匠人打造的。
韓耀恰好就縮在桌子邊,嚇得往旁邊爬了兩步才沒被砸到,連大氣都不敢喘。
整座鎮北侯府好像一下子變得壓抑和沉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