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總算把應翩翩給安撫住了,傅英鬆了口氣。
他倒是不在意應翩翩的態度,應翩翩一貫有些小脾氣,不過從來也隻會跟身邊親近的人使性子,他願意留在這裡已經說明氣消了一半。
這樣一來,他跟著傅寒青一起去剿匪,兩人還能再相處一段時日,傅寒青現在正是心裡愧疚的時候,讓他好好哄哄應翩翩,不愁兩人不能和好如初。
畢竟他們的感情是多年積累,總不可能說沒有了,就半點都不剩下了。
到時候,應翩翩自然會重新聽話的,至於應定斌那頭,自己就好解釋了。
傅英依著應翩翩的話,讓人將彆院中最好的院落收拾出來,又親自看著他歇下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一走到外麵,傅英原本帶著慈愛微笑的臉色立刻變得沉冷。
“你現在立刻備馬回府,去給我問一問,應定斌是不是已經到府上了,二弟那邊應付的如何?”
他一邊快步走過回廊,一邊吩咐身邊的侍從:“我馬上也會回去,可以跟應廠公談一談漕運那筆銀子的事,跟二弟說,這次無論怎樣也要拖到晚上——”
到了晚上,應翩翩就走了,是這孩子自己任性,要跟傅寒青跑出去剿匪的,可跟他沒有關係。
傅英心裡正轉著念頭,便看見傅寒青送走了客人們,從外麵進來了。
他看見傅英,便說道:“父親,應廠公來了。”
傅英一怔,道:“你說什麼?”
傅寒青道:“剛才二叔派人送信過來,說是應廠公突然回了京城,還去了我府上。二叔收到消息,便過去接待,本想留他在那邊吃頓飯,等我們回去,但他聽說阿玦來了這邊,一定也要過來,二叔不敢攔著……現在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這處彆院的位置很偏,沒想到應定斌車馬勞頓一番,竟然也不歇歇,來的這麼快。
現在應翩翩還沒走,宴會又剛剛結束,傅英也沒來得及安排什麼,這下計劃全盤都亂了。
不敢攔,有什麼不敢攔的?應定斌還能吃了他不成!
聽了傅寒青的話,傅英忍不住罵了句“廢物”,跟傅寒青說道:“那還等什麼?你快收拾一下,隨我一起出去迎他!”
傅寒青卻站在原地沒動,道:“父親,我為什麼覺得你聽說應廠公來了這麼慌張?你很怕他?”
傅英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應定斌有多難纏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天阿玦從你府上搬走,今天又出了這件湯藥下毒的事,自然要將這些誤會說清楚。但凡你讓我省心一些,好好過日子,我又何至於要處理這麼多的麻煩!”
傅寒青慢慢地說:“是嗎?”
“那麼阿玦喝的藥有問題,您又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傅寒青剛才想了一路,都覺得不對勁,此時將眼睛一抬,目光中帶著審視,“父親,您總不至於連我都要瞞吧。”
傅英冷冷盯著自己的兒子,傅寒青也毫不相讓地看著他:“阿玦以前雖然偶爾也會出現言行失常的情況,但是並沒有這樣嚴重,反倒是近兩年開始服藥之後,病情才越來越厲害了。剛才韓小山拿出藥盞的時候,父親你不等他說完就大聲嗬斥,這也不像你平日的作風,難道我不該懷疑?”
“不光是我,恐怕今日前來赴宴的所有賓客們心中都有這樣的疑問吧!”
傅英冷笑起來,點頭道:“好,好,你可真有出息,今天還嫌丟人丟的不夠,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懷疑上了!”
他看著傅寒青,冷聲說道:“那你倒是說說,如果那藥是我故意安排的,阿玦瘋了,你們兩人天天爭吵,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傅寒青被傅英一反問,不禁頓了頓,這件事確實說不通。
在他從小的認知中,傅家家風嚴謹清正,自己的父親為人寬厚慈愛,光明磊落,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而且每次他和應翩翩爭執,還都是傅英從中百般勸說,希望兩人各自忍讓,重歸於好。如果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傅寒青覺得這件事當中疑點重重,他很想將一切調查清楚,給應翩翩一個交代。他知道,唯有如此,兩人才有消除芥蒂,重新開始的可能。
但不知道為什麼,傅寒青理智上想的非常清楚,冥冥中卻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影響著他的思緒,告訴他,應該相信傅英的說話。
具體為什麼要相信,他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應該這樣才對勁。
傅家人不會做這樣的事,就是應鈞的仇人換了應翩翩的藥。
這種感覺以前也曾經出現過。
最早傅寒青和應翩翩產生矛盾的時候,看到對方生氣,他也會心疼,會想著去道個歉哄一哄,但每回產生了這個念頭,就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訴傅寒青,他不該這樣做。
是應翩翩不懂事,也是應翩翩更加在乎他,理當由應翩翩先低頭來找他才對。他不能把對方慣得更加任性,這都是為了應翩翩好。
明明應該很喜歡這個人,可不知不覺中,那些曾經的甜蜜與心動都被塵封在記憶深處,隻在極動情的情況下才會偶然湧上。
更多的是挑剔、說教、對於身份名聲的在意,對於宦黨固有的鄙夷,以及那因為知道被深愛著而產生的輕慢和自負。
這些原本就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越來越難以克製。
傅寒青從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那半碗湯藥的作用,他思緒混亂,卻隱約感到這一切都說不出來的怪異,就好像什麼東西正在控製著他的行為和想法一般。
傅寒青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但很快那茫然的神色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