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傅家是淑妃與五皇子的母家,應定斌又有從龍之功,這兩邊私底下鬨一場,傅寒青也受了罰,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如果再正式下旨責罰或者申斥傅家,說出去不好聽,也有礙五皇子的名聲。
應定斌極低的冷哼了一聲,心裡已經轉開了念頭,想著要如何讓西廠去好好查一查,拿捏點傅家的錯處。
他平時十分謹言慎行,但也不是沒有底線的退避。皇上心疼淑妃和黎慎韞,想當這個和事佬,他兒子可也不能受了委屈沒地方說理去。
應翩翩一瞥眼就知道自家老爹在想什麼了,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他出門前已經跟應定斌說過了,今天他要算計黎慎韞一回,但很顯然應定斌並不相信,隻當他小孩子胡鬨,還想著要怎麼給他出氣。
而另一頭,黎慎韞也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應翩翩。
他並不是傻子,雖然韓耀那兩句含糊的話沒人能聽清,但暴怒之後,黎慎韞沒有毀掉那方帕子,反而將它帶了回去,仔細思量。
他認為韓耀前來赴宴卻隨身攜帶春/宮圖一事確實不大可能,十有八/九是被坑了。
不過那又如何?當時韓耀拿到這玩意沒有立刻毀掉,卻還是帶在身上觸怒了自己,就是他的過失,被懲處的也不算冤枉。
黎慎韞絲毫沒有顧及到韓耀是自己的表弟,他的內心十分冷酷自負,對於他來說,隻要是自己看不上或者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都當成隨時可以舍棄的廢物,不會留有半分情意。
在帝王之家,如此才能活得久,走得長。
再說了,韓耀也不過是斷了兩條腿而已,左右還能長上,根本沒什麼打緊。最重要的是,那個背後坑人的,他也一並不可能放過。
黎慎韞不著痕跡地看了應翩翩一眼。
應翩翩昨日在傅家那般可恨,那般囂張,此時到了皇上和他爹的麵前,竟然一臉溫良乖巧,簡直像一位人畜無害的謙謙君子了。
任誰這樣一看之下,也想不到這小子滿肚子裝著壞水,是個十足心狠手辣不積德的主。
可惜,他馬上就要倒黴了。
黎慎韞暗自冷笑。
在他看來,應翩翩不過有點陰損的小聰明罷了,傅家會在對方手上吃那麼大的虧,完全是因為傅寒青放不下那點過往情分,所以有意容讓。
隻有最沒出息的東西才會被感情支配,昏了頭腦。但到了他的麵前,應翩翩居然還不收斂,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黎慎韞昨天已經說了,想騎一匹烈馬,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狠狠抽它一頓,讓它知道了疼痛和屈辱,才能認清自己隻能伏於人下的命運。
應翩翩今天正該清醒清醒,知道得罪自己的後果是什麼。
想到這麼一個張狂倔強的小美人會一點點被自己嚇破膽子,低下頭來任由擺布,黎慎韞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幾許期待。
他含笑,開口說道:“是了。原先兒臣就曾聽父皇說過,應公子的書畫皆是一絕,兒臣一直心向往之。可惜鎮北侯的賞花宴上,應公子難得大展身手,兒臣卻無緣得見,不知道今日可否一飽眼福,請應公子當場作畫一幅呢?”
黎慎韞這樣提議,很有幾分示好拉攏的意思,皇上想要化解傅、應兩家之間的矛盾,自然不會不允,當下令人準備筆墨,讓應翩翩作畫。
應翩翩畫了一幅中規中矩的魚戲荷花圖,眾位皇子紛紛上前圍觀,交口稱讚。
黎慎韞輕輕一咳。
站在桌子另一側的十皇子黎慎禮連看都沒看自己的五哥一眼,卻忽然皺起眉頭,用一種驚疑不定的眼神打量著那幅畫,仿佛失聲一般脫口說道:“這……”
他說完這一個字,便連忙看了皇上一眼,牢牢閉上了嘴。
四皇子黎慎宏不耐煩地嗤笑一聲,說道:“老十,當著父皇的麵,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何必做這等扭捏之態,不像個爺們。”
黎慎禮也不生氣,隻說:“四哥,沒什麼,是我方才不小心看花了眼……”
兩人的對話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皺眉看了黎慎禮一眼,言簡意賅道:“講。”
應翩翩掃了黎慎禮一眼,唇角微微一動,顯出幾分意味深長。
黎慎禮沒了法子,猶猶豫豫地從懷中摸出了一樣用錦帕包著的東西,打開之後,裡麵是一隻鼓鼓囊囊的荷包。
他將這枚荷包雙手呈給了皇上,為難道:“此物……唉,此物實在汙濁不堪,有汙龍目,更不宜在五哥麵前展示……兒臣得了之後,本想暗中調查來曆,沒想到今日看到了應公子的畫……請父皇恕罪!”
他吞吞吐吐說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清楚,卻早已經將眾人的胃口吊起來了。
皇上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將荷包拿了過來打開,從裡麵抻出了一方薄如蟬翼的絹帕。
這些人當中,除了黎慎禮,黎慎韞和應翩翩對於絹帕上畫了什麼也都是心知肚明,但兩人還是有誌一同地跟身邊眾人一樣,抬起頭來,用好奇的目光向著絹帕上麵望去。
——一男一女,作僧人打扮,在寺廟中纏綿的春/宮/圖。
黎慎韞剛才還紅潤帶笑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手上攥緊了拳頭,露出一副憤怒羞惱之極卻又不敢造次的神情來,表演層次十分豐富。
“混賬!”
皇上亦是勃然大怒,將那荷包連著絹帕劈麵丟在了黎慎禮的臉上,厲聲嗬斥道:“這樣的東西你也揣在身上,成何體統!”
他一發火,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黎慎禮被砸了也不敢吭聲,叩首道:“父皇恕罪,兒臣知道這有失體統,隻是兒臣前幾日無意中撿到這方……帕子,亦是十分惱怒,便派人查探其來源,沒想到發現京城中幾處書局竟都在私下裡販賣這種淫/穢之物!兒臣還沒有查出具體結果,這才不敢上奏父皇,免得惹您煩憂。將這方帕子帶在身上,也是為了隨時調查,直到今日……”
他的話停下來,接著轉頭,看向應翩翩,也使得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應翩翩身上。
應翩翩滿臉無辜,問道:“十殿下,不知您看著臣是什麼意思?臣一向潔身自好,對此道並無鑽研啊。”
“是嗎?”
黎慎禮緩緩地說:“那麼應公子是不是可以解釋一下,你方才那幅魚戲荷花圖中所繪蓮葉的筆法,為何同這幅春/宮圖當中如此相似呢?”
隨著他的話,皇上充滿狐疑的目光落到了應翩翩那幅剛剛完成不久的畫作上,而後麵色變得有些古怪。
應翩翩也愣住了。
片刻之後,他“撲哧”一笑。
黎慎禮:“……”
應翩翩笑過之後立刻又露出惶恐之色,好像很為了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似的,掩袖道:“哎呀,一時沒忍住,抱歉,抱歉。”
黎慎韞陰沉地說:“應公子,敢問此事有什麼可笑的?”
在場的沒有外人,誰都知道黎慎韞王妃鬨出來的那件醜事,應翩翩這樣笑顯然是對黎慎韞的一種侮辱,他這樣的語氣,已經是暴怒的前兆了。
應翩翩卻仿佛感覺不到氣氛的緊張,說道:“殿下恕罪。臣隻是覺得,十殿下真是太有雅興了,竟然會對著一幅春/宮圖研究筆法,也不知道觀摩了多少遍才有這樣的體悟,居然看一眼我的畫就認出相似之處來了。嘻嘻,實在沒忍住。”
他說這話的口氣曖昧,簡直像個調戲大姑娘的街邊流氓似的,在這樣的場合,實在顯得有些下流。
其他幾位皇子努力板著臉,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有好事的還去偷瞄黎慎韞和黎慎禮的反應。
【叮!黎慎韞怒氣值增加5%,初步達成:“心頭火起”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