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等閒一堪勝(1 / 2)

阮浪自幼喪父,在祖父和母親和溺愛之下長大,又因父親之死心存怨憤,做事一向隨心所欲,任性而為。

這次當了欽差,他原本幸災樂禍地想看應鈞的兒子倒黴,臨行前答應了要給魏家行一些方便,可和應翩翩相處這幾日下來,所見,所聞,所感,卻又與想象中全然不同。

這回明明心裡清楚,應翩翩讓將洪省的作為透露給魏光義定是另有算計,可阮浪還是照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隻是心裡本能覺得,如果魏光義知道了這件事,應該會阻止洪省,那麼之前那個號稱七合教來的淫棍也就不會來找應翩翩了。

否則以姓應的那個臭脾氣,表麵上說的強硬,這種事多來幾次,他出去之後還不得一頭撞死。

魏光義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果真勃然大怒。

他氣的砸了手邊新得的古董,立即將洪省叫了過去,詢問具體情況。

洪省的表情卻很平靜。

從得知那天晚上阮浪也醒來了之後,他就知道魏光義一定會有此一問,並且準備好了說辭。

洪省道:“魏大人,應玦的脾氣你不會不知道吧?嚴刑拷打都不會讓他屈服的,還不如折辱他更為有效。今日我看他便已經有些動搖了,如果再接再厲,相信一定會從他口中問到想要的消息。”

就他聰明!什麼餿招!

魏光義聽了這話簡直暴跳如雷,怒聲說道:“誰讓你自作主張!你怎麼不和我商量?難道你以為我想不出來這種法子嗎?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動手?”

洪省確實沒有想到魏光義的反應如此之大,心中也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問道:“為什麼?”

魏光義咆哮著說:“因為他是五殿下要的人!五殿下對他不知道懷著什麼心理,再三勒令一定要留下他的性命,安排他假死之後秘密送到五殿下的京郊彆院去,那素來是他藏匿孌寵,尋歡作樂的所在!”

他恨恨拍了下桌子:“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對應玦嚴刑拷打,難道是我心軟嗎?!你這個蠢貨,怎麼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如今他被彆人給睡了,萬一五殿下真的對他有意,你叫我怎麼交代?!以五殿下的脾氣,咱們兩個恐怕都要大禍臨頭!”

洪省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當中竟然還有著這樣一層隱情。

魏光義之前半點口風都不向他透露,顯然是想獨自在五皇子麵前賣好,這個時候出了事,竟然還有臉來埋怨他。

被這樣劈頭蓋臉的怒吼了一通,又想起之前池簌說要和魏光義合作的那番話,洪省的心情也非常不快。

他索性說道:“我並不知道這件事。魏大人,你不會有了功勞想獨吞,出了事情就要全部都推在我頭上吧?”

魏光義向來脾氣暴躁,並且不把閹人放在眼裡,這些年來,他對洪省就沒怎麼瞧得起過,動輒嗬斥。

但這一次,看到洪省說出這兩句話的時候,語氣竟是格外陰冷,也讓魏光義的心裡不禁一沉。

他意識到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自己也不能把人逼急了。

魏光義沉默了一會,換了副表情說道:“洪大人,我之所以如此焦急,正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情中你我誰也不能獨善其身,這後果必定是咱們一同承擔的。哪裡談得上什麼攬功勞推責任的事?你也不必說那些氣話,現在事情既然出了,那便出了吧,你可有補救的方法?”

聽魏光義這樣說,洪省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說道:“五殿下要留著應玦乾什麼,到底是不是對他有意,說到底也是魏大人自己的猜測,我們沒有必要為此自亂陣腳。”

“再說了,應玦又不是姑娘家,府上更是已經納了妾侍,難道五殿下還能在意什麼貞操,給他驗身不成?這件事情隻消他自己不往外說,我們再把消息封鎖好。沒有人會知道,何必慌亂。”

魏光義道:“應玦那樣刁鑽的性格,你能保證他自己不會出去告狀嗎?”

洪省微微笑了笑:“若是換了你被一個男人強行施暴,你可願意宣揚的人儘皆知?”

他這話問的魏光義心裡直膈應,沒好氣地道:“那你就去說服他吧。”

兩人都在心裡暗罵,一個怪對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另一個則怪對方脾氣暴躁眼高於頂,都覺得十分不滿。

但洪省表麵上終究還是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

魏光義猶自憤憤,正想說什麼,外麵卻匆匆跑來一個下人,稟報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城中的災民暴動了!”

這幾天明明正在賑災,怎麼可能還會有災民暴動?洪省和魏光義麵麵相覷,而後兩人連忙一起趕了出去。

他們剛剛到了門口,就聽見外麵喊聲震天,竟然是一幫拿著棍棒的災民已經衝到了郡守府口。而孟竑正帶著一些前去賑災施粥的差役,狼狽不堪地跑了進來。

眼看這些災民雖然一個個麵黃肌瘦,但卻目露凶光,咬牙切齒,簡直像是要把他們都給當成糧食煮了吃一樣,魏光義隻覺得心驚肉跳,連忙大喝:“來人!來人!把這些刁民都給我抓起來,若有反抗,就地斬殺!”

“魏大人不可!”

孟竑雖然狼狽,但還是連忙阻止道:“事情不能鬨大,一旦見血,恐怕這些人更是要群情激憤了!”

魏光義一咬牙,改口道:“轟出去!快把府門關上!”

這些鬨事的人被強行驅逐出去之後,依然在門外吵鬨不休,洪省很快又調撥了兩隊士兵過來,把鬨事的百姓們暫時驅散。

魏光義一疊聲地詢問孟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乾了什麼?你們不是去賑災嗎,為何災民還會如此激動?”

孟竑苦笑道:“糧食不夠了。”

魏光義一時語塞,麵露錯愕。

當時孟竑自稱願意自己出資購買糧食賑災,卻把功勞名聲都記在魏光義的頭上,正利用了他的貪心,以至於魏光義急功近利之下,竟然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可是就算他有所疏忽,也不該如此,在魏光義的預計中,那些糧食少說也能撐上七天左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不夠了?

他可不知道,在這背後,應翩翩可還做了不少的事情。

當時應翩翩意識到自己將要陷入危險,先一步令梁間帶著一部分人逃了出去,保證了自己在外界的人手。

而後,應翩翩又趁那一日魏光義用韓小山和蕭文威脅他時,將自己的密令塞進了韓小山的衣領中,借此令蕭文看見密令之後,暗中給梁間傳訊。

在應翩翩的指揮下,梁間派人在外麵的縣鄉中散布消息,告訴他們城中有糧食發放,鼓動周邊的災民紛紛想辦法混入城中,領取糧食。

而之前那些領到糧食的災民們又不斷歌功頌德,誇讚著城中糧食的豐富,魏光義的大方,將人們的情緒與希望抬到了最高點,但同時也造成了哄搶事件的不斷發生。

池簌到來之後,應翩翩的幫手更多,也大大加快了這件事的進程,在七合教教眾的接應下,混進城中的災民越來越多,大家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人們剛剛以為就此能熬過饑荒,卻陡然之間告訴他們,這些飯吃了兩天就快要沒有了,以後恐怕還是要重新餓肚子,他們自然是不肯的。

更有那些千裡迢迢趕過來就是為了有口飯吃的百姓,平白消耗人力卻不能得到救助,又如何能善罷甘休?

這樣的情緒起落之中,百姓們不免群情激憤,他們又想起來魏光義先前幾次承諾發糧食又不發,好不容易發放一次卻不讓人吃飽,簡直是在故意耍弄大家!

如果這是在之前他們沒有力氣的時候也就罷了,但如今肚子裡好歹有一些東西可以勉強墊墊,自然就想要拿起棍棒,為自己謀出一條生路來。

應翩翩這一手計策步步謀算,對魏光義先捧後殺,香餌的背後銀鉤暗藏,簡直是狠毒至極,讓人防不勝防。

魏光義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但此時已經反應過來,這件事多半有應翩翩從中搞鬼,不禁沉聲怒喝道:“來人,把應玦給本官押過來!他要是不敢來,就直接拖來!”

聽到魏光義這麼快就想到了應翩翩的頭上,孟竑的手在袖中微微攥緊。

他是親自參加了賑災的,親眼見證了這場變亂離奇發生的一係列過程,也已經隱隱察覺到此事的端倪。

在預計中,災民的數量絕對沒有如此之多,還有那些過分發酵的喜悅情緒,稍一不慎便會釀成惡果,以應翩翩的聰明,做出布置之前絕對不可能料想不到,所以這隻能是對方刻意而為之。

在魏光義和應翩翩之間,孟竑還是選擇了應翩翩,所以默不作聲,但是對方到底要做什麼,他心裡卻也沒底。

——他從來就沒有猜中過應玦的心思。

在魏光義的命令下,應翩翩很快就被帶了過來。

魏光義想象中他定然是一副淒慘無比、痛不欲生的樣子,可見到應翩翩本人,卻令他大失所望。

隻見對方換了一身天青色的長衫,神采湛湛,翩然怡人,從容而至,看起來依然驕傲的不可一世。

他來了之後,甚至還笑著向眾人拱手打了個招呼:“各位大人,早上好啊,吃飯了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