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接住的人竟是將樂王。
此時對方的手還扶在他的肩上,眼中也瞬間閃過一絲奇異之色,像是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兩人麵麵相覷片刻,應翩翩道:“王爺?”
將樂王深深地看著他,某個瞬間,像是試圖從應翩翩的臉上找尋到什麼遺失已久東西,但其實也不過片刻,他就放開了手,並笑了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問道:“沒事吧?”
應翩翩眉頭微皺,因為覺得對方有些莫名,所以並未回答。
幸好緊接著,應定斌就過來了。
“阿玦!阿玦!你沒事吧?!”
方才出事的時候,應定斌跟應翩翩的距離隔了老遠,剛才也是拚了命地往這邊衝,卻沒有趕及,此時簡直嚇得魂飛魄散,連手腳都是軟的,跌跌撞撞地撲上去查看應翩翩的情況。
其他想要探問的人紛紛給應廠公讓開路,應定斌甚至都沒看清將樂王是哪一個,就從他手中把應翩翩一把給搶了過去,上下仔細將他打量個遍,這才將人按在懷裡,喃喃地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要把爹嚇死啊!”
將樂王:“……”
他揚了下眉梢,慢悠悠地走回到了記人群中,將場地留給父子倆。
應翩翩回手抱了下應定斌,小聲在他耳邊說道:“沒事,你忘了我之前說什麼了。我裝的。”
應定斌很凶地瞪了他一眼,低聲斥道:“我之前怎知道你會這樣胡鬨,什麼事也不能拿你自己來冒險!”
他說著,又忍不住掰著應翩翩的臉好好看了看,又掀開衣擺捏他的腳踝:“那房梁當真沒有掃到你?你被那麼大力氣推出來,有沒有崴到腳?”
夏天/衣裳單薄,應定斌這麼一拽,就把應翩翩的小腿和腳腕露了出來,隱約看見上麵仿佛有一圈類似指印的淺痕,好像還有幾處紅點,瞧著斑斑駁駁的十分惹眼。
他就想湊上去看:“這什麼?怎麼像誰給你捏的……”
應翩翩硬是把自己的腿扯了回去:“……不是!我磕的,然、然後又被蟲子咬了。爹,彆看了,還有彆人呢。”
應翩翩皮膚白,從小就是稍稍一碰便容易留印子,這倒不是什麼大事,應定斌見他彆處仿佛真的沒傷,這才稍稍放心。
此計雖然有些冒險,但應翩翩是有萬全把握的,他已經提前兌換了係統防護,就算是係統不夠靠譜出了岔子,池簌也沒有真正離去,而是隱在暗處看著這裡的情況。
應翩翩知道,若是真的發生意外,池簌一定會及時出現的,七合教教主怎麼也比係統靠譜。
但相比他的幸運,傅英那邊的情況就糟糕多了。
傅英奮不顧身地將應翩翩推開,自己卻被那沉重的房梁砸到。隻是幸虧他為了防範刺殺,出門時一向有內穿軟甲的習慣,這樣一來就擋住了很大的傷害。
再加上房梁的一端被桌案頂住,力氣沒砸實,所以傅英並無生命危險,但還是
吐了兩口鮮血。
當被人扶起來的時候,他麵白如紙,把傅夫人嚇得臉色都變了。
她急忙招呼著剛剛趕過來的太醫給傅英看傷,太醫仔細檢查一番,先拿出兩顆消散淤血的藥丸讓傅英立刻服下。
太醫慶幸地說道:“謝天謝地,幸虧傅侯爺穿了軟甲,他身上的傷雖然重,但是醫治過後細心養著,應該不會留下病根。隻不過此刻他的背上一定也有淤血,需要立即上藥揉散才行。”
大相國寺的僧人們也被此事嚇得不輕,連忙說道:“這裡的後山中尚有空置的禪房,請侯爺去那裡歇息上藥吧!”
傅英畢竟多年征戰沙場,意誌力超凡,雖然受此重傷,也沒有昏暈過去,神色間竟然還算鎮定,勉強點了點頭道:“有勞各位了。”
他說著,又轉過頭來,拍了拍傅夫人的手,說道:“你急什麼,這不是沒事嗎?一場意外而已,彆哭了。”
“若是意外,咱們自認倒黴也就罷了,可這是意外嗎?你這分明是替彆人擋災!”
傅夫人垂淚道:“侯爺,你怎地如此想不開,人家根本就沒有把你這個叔叔放在眼裡,你卻還要奮不顧身的衝上去!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叫寒青回來之後,情何以堪?”
傅夫人說這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都是衝著應翩翩去的,也有不少目光隨著傅夫人的話,都轉到了應翩翩的身上。
當時的情況那記樣凶險,是有目共睹的,意想不到的災難發生時,傅英的第一反應是衝上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應翩翩。
而此時,遲了一步的應定斌還抱著應翩翩上下打量,可是他的寶貝兒子渾身上下連一塊油皮都沒有擦破,更加顯得傅英那邊淒淒慘慘,對比鮮明。
這一幕令有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些日子積壓的對於傅家的同情,以及對於應翩翩絕情的不滿全都在此刻冒了出來,不禁說道:
“應公子,恕我直言,宣平侯跟你的父親是生死之交,自小看著你長大,對你的疼愛和照顧大家有目共睹。雖然你們之間出現了一些誤會,但你也不該如此絕情啊!他剛剛可是拿命救了你,你都不來關心一下嗎?”
楊棹波聽聞此言,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平氣和地說道:“這位大人,傅家和應家之間的恩怨,咱們都未曾親身經曆過,也就無從置喙,還是讓應大人他們自己來解決吧。”
他官職雖不算太高,但出身楊家,說話很有分量,剛才那個人立刻便不言語了。
應定斌拍了拍應翩翩的肩膀,把他護在身後,不讓他說話,而是自己站出來,衝著傅英拱手深深一揖。
應定斌說道:“宣平侯,咱們恩怨分明,本公要多謝你這次救了阿玦的性命。以往那些恩怨孰是孰非,外人不懂,我也不想在此多提。但這一次你的救命之恩應定斌謹記在心,並一定會報答於你的,你且放心吧。”
他當眾說出這番話來,坦蕩誠懇,又是以父親的身份開口,讓彆人都說不出什
麼來。
傅英苦笑一聲,說道:“應廠公,我不需要你的報答,當時我也沒有心情想那麼多,這人救了就是救了,你們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會放在心上……都是命罷了。”
說完之後,傅英搖了搖頭,道:“走罷。”於是有人抬了軟轎過來,送他到後麵的禪房中療傷。
應翩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這時看見傅英的軟轎被抬走了,他才忍不住抬起頭來,深深目送,欲言又止,終究神色黯然地歎了口氣。
應翩翩這神情可把應定斌給心疼壞了,拍了拍兒子的後背要安慰他。
應翩翩又低聲道:“爹,你忘了,我裝的。”
應定斌:“……”
應翩翩向來是個得寸進尺,恃寵而驕的性格,見應定斌被他給堵住了,越發喜歡逗他爹玩,笑嘻嘻地正想又說句什麼,忽然一頓,說道:“什麼聲音?”
說話的同時,他回頭一看,隻見高台上那座耗費巨資,金光燦燦的巨大佛像晃動了幾下,竟然歪歪斜斜地翻倒下來,緊接著步了房梁的後塵,“轟”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眾皆嘩然。
好在方才因為房梁先砸了下來,人們都覺得不太安全,紛紛走出了內殿,或者起碼也躲開了一段距離,所以佛像的砸落並沒有導致人員傷亡。
但不管怎麼說,佛誕日這樣的日子,竟然接連發生意外,實在是夠讓人添堵的。
而今天這一連串的事情中,最倒黴的恐怕就是應定斌了。
不光寶貝兒子差點受傷,更加重要的是,這次的儀式基本上都是由他操辦,那佛像更是由他令人記翻新,還更換了下麵的底座,其中也花費了重金,不管責任是不是應定斌的,他都撇不乾淨。
隻怕明天一早,彈劾應定斌偷工減料、辦事不利的折子就要擺滿皇上的案頭。
事情鬨得這麼大,就算皇上和太後都對應定斌一向寵信有加,這回的申斥責罰也是少不了的。
更何況,後續修複寺廟佛像的事必然還是落到他頭上,這筆金錢支出也不是個小數目,就算是應家家底厚,也得狠狠肉疼一回。
更何況,佛寺裡的梁子誰也不砸,專砸應翩翩,這話說起來可也不好聽,上回五皇子府裡的房梁塌了,還有傳言說是天譴呢。
對此,應定斌的神色倒是很平靜,說道:“雖有損失,但僥幸無人受傷,想必是佛祖仁厚,替我們擋過了這次劫難。這次本公有所疏忽,安排失當,令各位受驚了,實在慚愧,這裡我來善後,今日就請諸位先行離開吧。”
可是說離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大家出了大殿之後,發現外麵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雨,弄得地麵泥濘難行,再加上大相國寺又是建在山上,一時間車馬不好上來,也隻得去寺廟後麵的禪房中暫時避雨。
應定斌的地位在那裡擺著,此事並非他故意為之,該道歉該擔責也沒有推脫,人們不好怪責於他,但無不都覺得十
分懊惱晦氣,心裡更是暗暗腹誹。
姓應的果然是見風使舵、隨機應變的老手,你兒子平安無事了,你就說佛祖保佑,隻怕今天這個差點被砸到的換做彆人,你又得說這是壞事做多了上天都看不下去,遭了報應罷!
房間有限,不少女眷們都聚在了一間較為寬敞的禪房中,一邊閒聊,一邊等待雨停。
這個時候,王夫人卻突然“啊喲”一聲,摸著自己的手腕,急急說道:“我的鐲子,剛才還被我戴在手上,怎麼突然不見了呢?”
她的侍女說道:“夫人,是不是您剛剛上香的時候摘下來了?”
王夫人想了片刻,連忙站了起來,說道:“好像是的。我怕它不小心沾了香灰,特意用帕子包著放到一處座椅上了。你們隻怕尋不到,我得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