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青那些下屬們在樓下忐忑不安地等了許久,聽到上麵的打鬥聲,還以為傅寒青竟然會氣急動手,多半是應翩翩出了什麼事,卻沒想到對方倒是先一步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看上去依舊像往日一樣趾高氣揚,神氣活現。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就知道他坑彆人還來不及,肯定不會出事的!
有人忍不住問道:“應公子,怎麼就你一個人?將軍呢?鄒護衛呢?”
應翩翩挑簾子上了馬車,從容坐好,笑著說道:“鄒護衛死了,將軍收屍。還不幫忙去?”
眾人一怔,沒弄明白他是說笑還是說真的,正要再問,就見到傅寒青隨後而出,衣上沾了些血跡。
“將軍?”
傅寒青道:“處理一下二樓左側包廂中的屍體,門外昏迷的車夫帶走。另外給老板一些賠償。”
應翩翩沒有胡說,傅寒青竟然當真為了他殺了鄒勝酋這名追隨多年的老部下——他原來,從不會如此。
傅家的家將們忍不住看向應翩翩,心中掠過深深的寒意。
這個人讓傅寒青徹底發了瘋,兩人之間可真是一筆孽債。
傅寒青將人找了回來,卻也看不出來很高興的樣子,一路上臉色都是沉的,應翩翩也不去搭理他。
直到回到了他們說居住的那個四合小院,應翩翩正要往自己的房中去,傅寒青卻一把將他抓過來,猛一下就抄進懷中,一言不發地抱著應翩翩轉了個身,徑直進了他自己的居所。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顯得非常焦急狂躁,後麵跟著的護衛們互相看看,都識趣地止住了腳步,躲得老遠。
傅寒青生的高大強壯,當年在軍中的時候就有力能扛鼎的名聲,天生神力,所用的長矛足有百餘斤重,在他手中都能夠掄轉如飛,此時抱著應翩翩更是不在話下,快步進了房間,將應翩翩單手扔在床上,然後“砰”一聲關了門。
應翩翩全程沒有掙紮,也一言不發,直到被傅寒青放下來,才從厚厚的被褥間坐起身,發現整個房間竟然一片喜紅。
這樣烈的顏色,在夏日裡無端讓人覺得燥熱,就像傅寒青不合時宜的感情。
好在布置的人想的還算周到,在床腳處的地麵上放了冰盆,才不至於讓人待在裡麵會出上一身粘膩的汗水。
應翩翩突然覺得有些荒謬,他居然被傅寒青從鄒勝酋那邊的床上弄回來,又扔到了這邊的床上,這都叫什麼事。
好在傅寒青雖然表現的急不可耐,卻並沒有立刻撲上來,應翩翩伸手摸了摸冰盆中雕成假山模樣的晶瑩冰塊,膚光與冰雪相映。
他說道:“怎麼,殺完自己的手下,又心疼後悔了?”
“我殺他,是因為他確實對你有不軌之心,我說過往後要護你無憂,你不想要他活著,那麼他死不足惜。可是咱們之間,有咱們要算的賬。”
傅寒青的聲音寒涼,細聽之下,又有著濃重的哀傷。
“應玦,要主動跟他走的人,確實是你吧?否則他不可能能夠那麼輕易地接近你,讓你信賴,帶你離開。你給我報的信,也是事先算好的。……你在利用我對你的愧疚和喜歡。”
應翩翩輕描淡寫地道:“對。”
傅寒青《美人得天下[穿書]》,牢記網址:m.1.道:“那既然是你的設計,你為什要針對鄒勝酋?是因為那時候……你們有什麼舊怨嗎?”
應翩翩看了他片刻,竟然笑了,靜靜的笑意流淌在他皎白的臉上,隱約竟讓人感到一種心驚。
他吐字極輕,每一個字卻都極是清晰:“我是跟他有仇,但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你。你猜測我主動跟他離開,為何卻不猜,我其實也是算計好了讓你將我抓到這裡來的?”
傅寒青的眼中似乎有什麼在燃燒著,他看著應翩翩的眼睛,發現再也找尋不到如昔日一般或譏誚或靈動的流光,內裡隻有深沉冷漠的黑暗。
他忽然意識到,此時此刻應翩翩才是真的揭去了所有的偽裝,那些怨懟、留戀、抗拒、憎恨……其實什麼都沒有,他在對方的眼中,隻剩下了一片虛無,好像從未留下過半分痕跡。
這簡直令人瘋狂!
“我要在你身邊,看著你行差踏錯,看著你癲狂偏執,看著你痛心自責,把我經曆的滋味都一一嘗過,這才是真正的了結。”
應翩翩終於完成了他的報複,以這種狠毒無比的方式,給了傅寒青致命一擊!
心疼痛到了極點,反倒有種異樣的麻木,最讓人絕望的還是應翩翩說出這幾句話時的平靜漠然,傅寒青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忐忑、焦灼和急切好像一下子都沒有了,全都掉入了無望的深淵中去。
唯有了解至深,方能如此傷害。
房間中極是安靜,但聽得傅寒青的呼吸越來越重,似乎已經憤怒到了極點,應翩翩一語不發,冷然相視。
對峙片刻之後,傅寒青忽然上前,拖住他的手腕,將他推倒在了床上,隨即欺身壓上,一把掐住了應翩翩的脖子。
他五指收攏,仿佛想要生生掐死對方,但手掌不斷顫抖,其實沒有多少力道。
“你愛不愛我?”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驚痛似的絕望,用絕對的力量壓製著身下的人,最後一遍試圖欺騙自己:“你到底愛不愛!”
應翩翩將手縮進袖子裡,啞聲道:“不。”
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碎開,傅寒青幾乎透不過氣來,咬著牙冷笑道:“好,好!”
他伏在應翩翩的身上,粗暴地撕扯著對方的衣服,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中,透出凶狠的曖昧。
既然應翩翩的心不愛他,傅寒青就要他的身體永遠也離不開自己,占有他,折服他,讓他再也不能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用這樣的神情望向自己!
隻有在這裡,他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應翩翩無法再反抗自己,他可以完全抓住這個人,掌控他的得失痛苦,喜怒哀樂。
應翩翩似乎終於害怕了,傅寒青感覺到他推搡捶打著自己,但都無法撼動分毫,最後,應翩翩仿佛驚恐的不知所措,竟然顫抖著,攬住了他的腰。
在這床笫之間,就算是再憤恨,再粗暴,也難免會有些纏綿之意,傅寒青心中柔情忽湧,停下動作,想要擁抱他。
應翩翩撲進了傅寒青的懷裡。
“嗤!”
他們自從分開之後,從未如此親密地擁抱過,那些許微弱的聲響在兩人急促的呼吸與衣物摩擦中幾乎微不可聞,傅寒青的手甚至依舊緊緊地摟著應翩翩。
片刻之後,那隻手才滑落了下去,他極慢地抬起頭來,看見應翩翩麵無表情的臉。
鮮血從傅寒青的小腹處汩汩流出來,順著應翩翩的手,浸濕了他的衣服,淋漓滿床,與一室豔紅融為一體。
應翩翩將傅寒青從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這才露出那樣他捅入傅寒青腹部的東西,原來竟是一截染血的冰錐。
——是房中用來降溫的冰山擺件,被應翩翩悄悄掰了一塊冰淩下來,又在手上融出了尖銳的鋒芒。
血水和冰水混在一處,冰冷地濺在他的麵頰上,又順著下頦流下,仿佛是淚,但是傅寒青知道,應翩翩其實沒有哭。
他不會再為了自己哭了。
冰錐很快就融化了,但傷口處仍然殘存著那種寒涼的觸感,又逐漸擴散到四肢百骸,凍的他直打哆嗦,與此同時,腦海中也出現了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飛速掠過。
大量記憶灌入,傅寒青臉上猛然露出來駭異之極的神色,仿佛看到了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這一切的一切,怎麼會是發生在一本書中?
不是簡單的前世今生,而是他們所有的人,都是書中的人物,命運撥弄的棋子,而他,是其中的主角。
他自小所驕傲的一切,都是所謂主角光環的贈予,其他所有的人,都要為他讓路和犧牲。
整個世界的是非黑白,與他為友則是正,與他為敵則是邪!
劇情中的意識影響了他的思維、性情,放大了他的自私、欲望,他的愛人因此苦苦掙紮和反抗,而他,並沒有察覺,亦沒有擺脫。
原劇情中,因他需要有人襯托,需要得到深情,需要一個無比親近的人在身邊承擔主角所不該受到的指責,所以有了應翩翩。
如今的世界裡,因為他不可違抗,不可傷害,如果有人想要擺脫,就是與正義為敵,所以應翩翩成了反派。
這些都是他所不欲,但卻因他而發生。
他想說自己心中有情,可卻沉溺在那虛假的榮光中,一夢多年,至死未醒。
怎麼會是這樣?這可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