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得眼還迷照(1 / 2)

太後向來端莊冷淡,很少失態的時候,如果此時有伺候的下人在,一定會十分驚訝於她臉上此時的急切神色。

隻見她竟猛然一下子站起身來,問道:“你說什麼,你找到他了嗎?孩子……孩子在哪?”

兩人所說的孩子,自然就是太後與她的先夫所生之子,這麼多年來,太後也沒少派人找尋他,但是都杳無音訊。

胡臻躬身湊到太後耳畔,輕輕說了幾個字,太後聽聞,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愕的神色。

她不禁問道:“你確定嗎?當真是他?”

胡臻退開,重新規規矩矩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說:“我知道您一定覺得此事匪夷所思,我當時剛剛調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震驚無比,但多方驗證之後都覺得可能性很大,所以特地入宮,其實就是為了將此事知會您一聲。”

“若是假的便罷了,若是真的……他的身份如此複雜,娘娘您該如何相認,日後又將怎樣安置他,隻怕都需要好好地安排籌劃了。一個不慎,隻怕就容易招來很大的麻煩。”

太後除了當年與先夫所生之子,嫁與先帝後,再也沒有其他子嗣,她惦記了這個在戰亂中失散的孩子多年,其實到了如今,都已經有些絕望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時突然得知他還活著,而且竟然是……那個人。

聽到胡臻說麻煩,太後的態度倒是十分堅定,說道:“若他當真是哀家的孩子,就算是不要這個太後之位,哀家也一定會把他認回來。”

胡臻道:“若是不要太後之位,隻怕您就護不住他了。”

太後微微一默,心中又喜又亂,又有些覺得不真實。

過了片刻,太後以手扶額,低聲道:“哀家要想一想,你先去罷,好好再確認一番。若是有事,哀家會傳召你的妻子。”

胡臻不禁笑了,說道:“太後這真是歡喜的糊塗了,您忘了嗎?臣並未娶妻。”

他如此一提,太後才猛然想起,不免搖了搖頭,自嘲道:“哀家這麼多年來修心養性,沒想到遇事還是沉不住氣。知道了,那哀家會令身邊信得過的內侍出宮去尋你。”

胡臻答應了一聲,起身告退。

太後看著他走出去,忽地心頭一動,又說道:“二哥,你這麼多年未娶,又一直守在邊地不肯調任,是不是心中還是忘不了善化公主?”

胡臻一震,猛然站住。

他回過神來,說道:“太後娘娘,您是懷疑我因為惦念善化,因為她和那個孩子之間的淵源,才特意將那人說成是你的兒子,以給他找一份更好的前程嗎?”

太後道:“是與不是,哀家都能夠理解,但哀家要你一句話。”

胡臻坦然道:“自然不是,這兩件事又怎能等同。我若真心想照顧他,讓他遠離紛爭擾攘,從此過著富足閒散的生活不好麼?又何必讓他冒認不屬於自己的身份。”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笑,又道:“或許是因您這麼多年都沒有忘記應鈞,甚至對他的兒子也百般厚待,將心比心,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三妹,咱們不是一樣的人。”

胡臻言語大膽,太後本欲作色,可是聽他一聲“三妹”,終究歎了口氣,說道:“知道了,你去吧。”此時應翩翩也已經來到宮中,聽說太後正在見客,便等在外麵,正好碰見了胡臻出來。

應翩翩不認識他,對方卻主動衝他行禮,仿佛很熟稔一般地笑道:“應大人,您也來覲見太後嗎?”

應翩翩道:“是。不知大人是……?”

對方道:“在下雍州知州胡臻,回京述職。”

他一自報姓名,應翩翩便知道了此人是太後的兄長,還禮後隨口寒暄幾句,裡麵的宮女已經出來傳召應翩翩覲見,胡臻便要告辭而去。

就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忽然有一樣佩飾上的絲帶斷裂,險些從胡臻的身上落下。

應翩翩還沒看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胡臻便已經臉色大變,忙不迭地彎下腰去,幾乎是撲在地上,一把將那樣東西搶在手中,沒讓它摔碎。

——原來是塊玉佩。

胡臻小心翼翼地將那樣佩飾收回袖子裡,這才下意識地看了應翩翩一眼,見應翩翩也正瞧著自己,微怔了怔。

而後,他抱歉似地點了點頭,說道:“情急之下舉止失儀,讓大人見笑了。”

應翩翩說了句“胡大人言重了”,胡臻便轉身離開,而他則去見太後。

應翩翩本來就覺得胡臻的反應有些古怪,見了太後之後,更加確定方才這對兄妹之間肯定進行了什麼不同尋常的談話。

太後雖然麵色看上去與平日無異,但說話時總仿佛心不在焉一般,一會喜,一會愁。

她問了應翩翩這段日子以來的情況,得知他沒有什麼大礙,放下心來,便讓侍女將提前給他準備好的吃食零嘴端了一桌子出來,讓他吃。

應翩翩不禁笑道:“還記得我幼時您就是這般,有什麼事情要想,不願意讓我搗亂,便讓我去旁邊吃東西。如今您還當我是小孩子呢?”

太後回過神來,不由地也笑了笑,說道:“是啊,這麼多年過去,都長大了。”

應翩翩沒有問那個“都”除了他還指誰,隻是點了點頭:“是長大了。小時候您護著我,如今您有什麼心憂之處,玦也願為太後分憂。”

他說完之後,想了想,又將方才看見胡臻的舉動告訴了太後,說道:“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能讓胡知州那般在意。”

太後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出神也不是為了他的緣故,那玉佩不打緊,隻是裡麵有他心上人的小像。”

應翩翩以前曾經聽太後提過,知道她與家中的關係素來算不得太親近,印象裡原書中的後半部分,太後仿佛還因為什麼事同家裡鬨翻了,應翩翩這才有所提醒,但倒沒想到這胡臻還是個情種。

他不由輕輕“哦”了一聲。

太後道:“那枚玉佩中空,裡麵是畫像。我二哥年少時便惦念這人,這麼多年沒有娶親也是為了她。隻不過那女子對他無心,嫁人之後已經早逝了。”

應翩翩沒看到那幅畫像,也對這等風月事不大感興趣,又問道:“那不知您又為何心事重重?”

太後低聲道:“他方才與我說了那個孩子的下落。”

應翩翩一怔,立刻知道她所指的是誰:“找到人了,他還平安嗎?”

太後道:“他說尚未確定,但也有八成是真,人我也見過,倒是平安健康,一表人才,但不知為何,我卻總是覺得心裡發虛,並無想象中那般歡喜。”

她原本不想說的,可是此事壓在心頭,卻還是免不了想找個信任的人傾訴,跟應翩翩說出之後,心裡便果真隨之輕鬆了一些。

太後便不由得想,其實方才胡臻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她住在這深宮之中,華貴的宮殿仿佛是她的家,但實際上,她和這座宮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血緣關係,冷冰冰的尊榮背後,是無依無靠的空殼。

而胡臻給她帶來了一個多好的消息,原來她的孩子還活著,已經好端端地長大成人了。

雖然身份有些複雜,但哪有當娘的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呢?

但是……

太後不禁看了應翩翩一眼。

有件事情胡臻卻不知道,那麼就是這些年來,其實太後過的不算孤單,她的很大一部分情感,都寄托在了自己麵前這個孩子身上。

雖然應翩翩不可能取代她的親子,太後一開始是因懷著少女時對應鈞的一縷情思才格外關注他,可看著應翩翩一天天長大,這種疼愛之情也隻因為他就是他,不是誰的兒子,也不是誰的替代。

所以,太後還不至於被突如其來的驚喜衝昏了頭腦,而是在心中保留了一絲警惕。

應翩翩也察覺到了,說道:“這分明是好事,您卻麵有憂色,是那人的身份抑或人品有問題,還是您不信任您的二哥?”

他的話切中要害,太後呼吸略急,片刻之後說道:“他在邊關多年,偏生找回來的孩子是這般身份……令人不得不多思。但,若當真是我兒,我也得……”

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輕歎了口氣,對應翩翩說道:“你就不要再和這件事扯上關係了,回去吧,放心,哀家會好好地想一想。”

應翩翩稍稍猶豫,點了點頭,起身行禮告退。

他看出太後不欲多說,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可是一路出宮,太後那語焉不詳的幾句話卻反複在腦海中徘徊,揮之不去。

算一算歲數,太後那孩子要比應翩翩還大上幾歲,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和來曆,讓太後如此為難?

她特意提到了胡臻在邊關多年……

應翩翩心中隱約冒出一個猜測,倏然而驚,他本來剛剛出了宮要上馬,這一下就沒跨上去。

隨即,有人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腰,把他從馬身上抱下來扶著係了。

“傅英被抓住了。”

搜捕多日,這條狡猾的魚終於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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