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對方是一隻能夠洞察人心的鬼魅,一言一語之間都能戳中他內心深處最害怕旁人知道的事情。
“不要再說了!”
幾乎要被這兩個人逼瘋,僧磐忍無可忍地高聲怒吼:“你猜的一切都是胡言亂語,還不閉嘴!”
在說話的同時,他身形一轉,宛若化成一團紅色的雲霧,同時手中念珠斷開,鐵珠激射而出擊向池簌,他則全力撲向應翩翩,要把應翩翩擊斃於掌下。
但僧磐甚至尚未來得及靠到應翩翩附近,已經感覺到胸口一涼。
他臉上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低頭看去,隻見池簌手中長劍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背後那些鐵念珠劈裡啪啦落了滿地。
池簌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冷冷說道:“找死。”
此人已算是一代宗師,若是平常,池簌也並非一定要趕儘殺絕,但是敢動應翩翩,那就非死不可了。
僧磐睜大眼睛,池簌直視著他瀕死的目光,將手中的長劍一攪,頓時令對方心臟碎裂而亡。
應翩翩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發現池簌每回殺人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都格外冰冷,就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雕像。
仿佛自己之前接觸那溫熱的體溫,皮膚下脈脈流動的血液,以及鮮活的骨肉都不屬於這個人似的。
他想起了上一回池簌講給他聽的那些往事。
應翩翩看了片刻,走過去,拉住了池簌沒有握劍的那隻手。
池簌猛然轉過頭來,仿佛頃刻間回到了人間,立刻反手緊緊握住了應翩翩的手。
他定了定神,將長劍抽出來,僧磐的屍體頓時癱倒在地,池簌抽劍的時候壓了下腕,沒有讓鮮血噴出。
他收了劍,這才輕輕抱了抱應翩翩,說道:“沒事的……彆怕我。”
應翩翩不屑道:“想得美,我為什麼要怕你這樣一個武夫?”
池簌失笑,每回抹消一個生命的那種厭倦感很快消失了,他一直都在人世之中,身邊還守著他最珍貴的寶貝。
池簌柔聲道:“回去吧。”
這時應家的護衛已經牽著馬在附近等待兩人了,方才池簌特意把僧磐逼退出去了老遠,這時正好騎馬回去,剩下的屍體便由下人們處理。
而到了應府之外時,僧磐帶來的那些黑衣人也已經被一網打儘,或死或傷,傷者都已經抓了起來。
應翩翩一回府,蕭文就向他報告:“少爺,方才已經審問了他們半天,但那些人什麼都不肯說,還有兩個咬舌自儘了。”
應翩翩伸了個懶腰,倒是毫不意外:“他們應該都是從小訓練的死士,不會吐口的,左右現在該知道的我已經從和尚那裡了解的差不多了,那些西戎人不會知道穆國更多的事,問不出來就算了。”
蕭文答應了,又道:“少爺,您的臥房也已經收拾好了,那些短箭我收了起來。”
應翩翩點了點頭,又思量著拿過一張紙,將自己剛才猜到的幾個名字和職位都寫在了上麵,遞給蕭文,說道:“你分派幾個人去盯著這三人,時刻注意他們的動靜,隨時向我稟報。還有日渥那邊,也多注意些。”
蕭文已經隱約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將紙接過來,又沉吟道:“少爺,這事不好管,隻能謹慎為上。”
應翩翩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因為事關西戎,並不是應翩翩的職責所在,而這些事又大部分都是他的推測,即使將這些抓到的人交上去,也不能當成證據,反而極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在這種皇上本來就因之前歲賜之事對他不滿的情況下,應翩翩對這件事插手太多隻會讓人覺得他彆有用心,沒什麼好處。
但應翩翩心裡還是有點放不下,說道:“我明白,如果僅僅是日渥想要逃回去這一件事,也就罷了,但涉及到穆國的官員,事情又似乎沒有那麼簡單,我才覺得得多留個神。”
他想起左丹木與太後的相認,頓了頓:“總之那邊你多注意一下,但不能接近也不要強求,以免引起彆人的疑心。”
這次蕭文沒有異議,點頭答應。
應翩翩又道:“你再去西廠送個信,把今天的事情跟爹說一聲,彆說我遇險,就說抓了這麼一些人,日渥可能想跑,讓他小心點,提防茅庸。行了,今天天晚了,其他人就早點休息吧。”
蕭文應了聲“是”,領命而去。
應翩翩回了房,出去轉了一圈又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就覺得格外幸福,他不禁用臉蹭了蹭枕頭。
池簌仔仔細細的洗去身上的血跡,又換了身衣服,進房間便看見應翩翩窩在床上,用被子將全身裹起來,隻露出半張皎潔秀美的側臉。
於是他走過去,單膝跪在榻上,兩手撐在應翩翩的身側低頭去吻他。
剛才對方險些遇險的場景回蕩在眼前,感覺到應翩翩溫熱的雙唇,池簌才覺得心中的驚悸感總算慢慢消退。
池簌低聲道:“繼續嗎?”
應翩翩被池簌纏綿地吻著,這才想起兩人剛才要做卻還沒有做完的事情。
他本來以為折騰一場回來之後也就這麼算了,沒想到池簌不僅要繼續,而且還接的如此順暢,自然到仿佛中間根本沒有被打斷過一樣。
應翩翩撐著他的胸口,道:“哎,你這感情也醞釀的太快了吧。”
說話間,他的身體已經被輕輕一抱,放倒在了床內側。
衣物摩擦間,池簌仿佛含笑答了句什麼,緊接著那雙能夠奪人性命,也能使出絕世武功的手就撫上了他的身體,些微粗糙的觸感,點燃一陣陣欲死的歡愉。
*
第二日,應翩翩還是斟酌著向皇上上了折子,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不加任何推測地原本講了一遍,提醒皇上加強對日渥的管製。
這件事情沒有造成什麼後果,皇上還正處於和西戎的談判時候,不想對西戎過分逼迫,所以應翩翩的折子暫時留中未發,好在日渥那裡的守衛倒確實加強了。
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日渥卻十分焦急。
僧磐是他最大的底牌,日渥將這人派出去對付應翩翩,自認為已經十分謹慎了,卻沒有想到居然連這樣的武功都會被人奪去性命。
聽到在暗處隱藏的探子拚死傳回來的消息之後,日渥意識到,眼下如果不想聽天由命地在這等著大穆皇帝處置,他就隻剩下最後一條出路了。
而且憑著皇上對他的嚴密監視,還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若不及早行動,隻怕夜長夢多。
“快!”
日渥說道:“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並且跟他說,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找到時機把我給送出去,否則我就算必死無疑,也要拉他同歸於儘!”
他急的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但由於被看的很嚴,這個消息還是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午後,才好不容易傳到了黎慎韞的耳中。
黎慎韞歪坐在椅子中,手中把玩著匕首,聽著來人稟報,隨著事情講完,他唇邊逐漸露出了一抹森冷的笑容。
“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那來報信的西戎人聽到自家主子挨罵,不由怒目而視:“你——”
黎慎韞冷冷地說道:“我說的不對嗎?我已經答應了日渥,一定保他全身而退,誰讓他自作主張!招惹誰不好,偏偏又招惹到應玦的頭上,若是那人好對付,我此時還用落到這般境地嗎?”
那前來報信的西戎人之前也和太子打過交道,當時隻覺得大穆未來的繼任者為人懦弱有餘剛強不足,心中十分鄙夷。
這時他才發現,這位五皇子和他的兄長似乎並不一樣。
黎慎韞雖然外表看上去也像普通的中原人一樣沒用,但言語間陰氣沉沉,目光中隱含暴戾,陰鷙的讓人心驚。
那西戎人忍不住低下頭去不再看黎慎韞,低聲說道:“我們大王子聽說四王子一直沒有被皇上抓到,猜測他或許已經逃回西戎了,心中不平,也想早日歸國,又見您這邊沒有動靜,所以才急躁起來。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的失誤,還望五皇子能夠代為周旋。”
“失誤,你以為僅僅是失誤而已嗎?”
黎慎韞冷笑一聲,說道:“我明白告訴你,你們敢把人送到應玦的跟前,那麼行動必然會被他察覺到端倪,那些人一個都不能再用!還有,以前的計劃必須及時更改,而且不能再拖。你們太不了解他了。”
那人遲疑了一下:“倉促之下隻怕……”
黎慎韞道:“既然要做就沒有回頭路。眼下正好應定斌被皇上派離了京城,就算再怎麼加急,兩日之內也決計不可能折返。我們一定要在他們有所反應之前,先一步將皇上和太子除掉,否則失去先機,全盤的計劃都會失敗!”
“至於你們……”
黎慎韞想了想:“讓你們的主子準備好,我立刻送他離開京城。”
對方失聲道:“這……”
黎慎韞冷冷地說:“怎麼?他以前一直拿那把刀當憑證來威脅我,不就是想讓我把他安全送回西戎?此事乃我穆國內政,又不需要你們參與,我提前讓他脫險,他還有什麼不滿嗎?”
那西戎人看著他臉色陰冷地說出“將皇上和太子除掉”幾個字,就覺得心中發寒,心想權位之爭哪裡都一樣,他們確實沒有摻和的必要,如果能早走當然是好。
畢竟這一次也確實是王子擅作主張,讓黎慎韞對他不再信任,大概也是不想叫他再礙事了吧。
他於是說道:“那便多謝梁王了,我這就回去讓我家大王子準備。”
黎慎韞敲了下桌子,立刻有兩名十分嬌小清秀的宮女走了出來,黎慎韞道:“她們兩人不會引人注目,你帶回去一起去替日渥收拾東西,然後按照她們的引路,半個時辰之內離開。否則你們留在這裡,若是變亂中發生什麼事情,彆怪我沒有兌現當初對日渥的承諾。”
西戎人隨意掃了兩人宮女一眼,答應下來,匆匆離開。
他們一走,黎慎韞才把手中的匕首重重的插入桌麵,冷聲說道:“應玦……”
這一次,就再看一看你我之間究竟鹿死誰手,你最好努力祈禱,千萬不要落在我的手裡。
不然,我有的是辦法將你攥進掌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