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簌手下絲毫沒有留力。
掌勢出,周圍狂風鼓蕩,池簌內勁澎湃,甚至頃刻在周圍形成一圈氣流,將那些站在高處的黑衣人紛紛從上方震下。
驚人掌力向著僧磐迫麵而至,與此同時,池簌本人的絕世輕功施展開來,竟也瞬間欺近對方眼前,跟著又是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兩掌疊出,一掌遠攻,一掌近身,竟然能夠以如此快的速度重疊在一起,這股交彙的掌勁宛若驚濤駭浪,讓僧磐倏然心驚。
他雖然已經看出池簌武功不弱,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如此年輕,功力竟然便已深厚至此,並且說打就打,毫不含糊,猝不及防之際,隻能迅速後掠退開。
為了消解池簌的掌力,他這一退就是數十丈。
方才應翩翩已經說了,不喜歡彆人在他家裡打架,所以池簌特意將僧磐逼開,兩人站定時,已經到了無人的空地之上,池簌衣袍翻飛,反手拔劍。
僧磐卻是滿臉驚異之色,打量著對方形貌,腦海中忽然湧現出一人,脫口問道:“你是七合教教主,池簌?”
池簌冷冷道:“連我的名號都不知道,就敢上門送死。誰把你誑過來的,今日下了黃泉,莫忘了找他吧!”
僧磐心道什麼叫上門送死,這又不是你七合教,若不是你莫名其妙管應家的閒事,我眼下已經得手了!說得好像這是你家一樣。
隻是這話他來不及說,池簌手中青鋒已經迅若閃電,直逼僧磐脖頸而去。
僧磐不敢大意,連忙以念珠招架,兩人頃刻間鬥在了一起。
池簌那邊一出手就威力驚人,除了應翩翩一個人連發絲都未動,分毫不傷之外,其他在場的人無不受到波及。
那些黑衣人站立不穩,紛紛落在地上,先是驚駭,但看見應翩翩自己在這裡落了單,又是一喜。
應翩翩看見他們目露凶光逼近自己,不禁歎了一口氣,道:“我有兩件事要說。”
“第一……”他側身,回手,輕描淡寫地扣住了身後一名刺客的手腕,一把擰住,對方手中的劍光一閃,被應翩翩反架在了刺客自己的頸上,毫不留情地割喉而過!
“我也是會武功的。”
“至於第二嘛。”
應翩翩脫手放開那名被他殺死的刺客,輕輕擊了擊掌,含笑道:“我們應家請得起很多護衛……沒見過世麵的蠢貨。”
隨著他的示意,果然有人數更多的護衛從周圍紛紛湧出,轉眼間就把這些黑衣人儘數包圍,如果他們敢動應翩翩一個指頭,還沒等抬起手來,就會先變成肉泥。
應翩翩擺了擺手道:“儘量抓活的,彆打擾鄰居安眠。乾活吧,我去你們少夫人那裡看看。”
應翩翩過去的時候,池少夫人和僧磐身影交錯,已經戰至酣處,彼此出手快如流星,幾乎讓人連具體招式都看不清楚。
應翩翩跟池簌在一起這麼久,往往見到的都是他談笑之間出手製敵,多不過三招,對方也就敗了,還是頭一回能見到有人跟池簌打的有來有往,倒也有幾分意外。
而這名和尚不僅武功高強,所用兵刃也與常人不同,他那一串黑沉沉的禪珠竟似是精鐵打造,中間所用的線可長可短,隨著他的招式靈蛇一樣伸縮,可打穴道,也可如鋼鞭。
僧磐將珠串一抖,終於抓準時機,霍然纏上了池簌的手腕。
池簌冷然一哂,不躲不閃,反手握住那串佛珠,反倒硬生生將僧磐反拖過來,一劍斬向他腰間。
僧磐一驚,沒想到自己這素來用慣的一招竟會反而讓對方抓住了時機。
而這一劍雖然不算出奇,但池簌手中使出,便如閃電劃空,巨浪狂湧,令人避不開,架不住。
一招錯,便是性命之危,此時情勢於僧磐而言凶險萬分,他情急之際忽然暴喝一聲,渾身上下的真氣瞬間爆發,向周圍的四麵八方轟出,一時間草木俱動,山河同驚!
他在危急之際,選擇將自身經脈衝爆,短時間的激發出全身真氣,功力驟提數倍。
做出這樣巨大的犧牲,一者為了阻擋池簌的奪命劍鋒,二則是衝著就站在不遠處的應翩翩而去!
如果池簌不管應翩翩,那麼他此時的真氣足以取了對方性命,如果池簌去救應翩翩,僧磐便可在對方劍下逃生!
果然,僧磐的真氣如此一爆,正與他過招的池簌首當其衝。
如果此時硬推劍鋒,他有八成的把握突破僧磐真氣,可是池簌的手腕本能一動,立刻意識到了應翩翩即將麵臨的危險,
池簌當時失色,猛然將劍一收,淩空一個跟頭倒翻了出去,借著僧磐那股真氣的一衝之力,飛撲到應翩翩身邊,一把將他抱進懷裡就地一滾,消去突然襲來的滔天巨力。
僧磐見狀,冷笑道:“柔弱文人,嗬。”
他說話之際,已經淩空轉身,雙足在大樹上一蹬,淩空便退。
人尚未來得及離開,便聽見應翩翩冷冷地說:“你是日渥的手下。”
僧磐一口真氣沒續上,差點從半空中栽下來。
“你走了,我自然會找他算賬。”
“一派胡言!”僧磐明知道快跑要緊,但這句話他卻不能不顧,不禁怒斥道,“誰會為那等莽夫效力!”
但他剛才已經得罪了應翩翩,應翩翩是不會放過他的。
應翩翩從池簌的懷中站起來,語調冷靜地說:“你急了,看來是真的。”
僧磐一怔:“你試探我,你——”
池簌趁此機會,已經飛身直上,劍光宛如白虹貫日,直刺僧磐麵門!
他對剛才的事心有餘悸,連出招都是擋在應翩翩麵前,不再給對方半點機會。
應翩翩抱手站在一旁,冷冷道:“我何必試探,你方才逃跑的招式和日渥與我過招時所用的如出一轍,抵賴也沒用。愚蠢武夫,嗬。”
僧磐:“……”真他娘的記仇。
池簌:“……”
應翩翩說完之後,又衝池簌道:“愛妾,不是說你,你最聰明了。”
池簌:“……愛妻。”
應翩翩:“嗯,你說得對。”
方才僧磐自爆真氣之後,短暫爆發出來的力量還沒有退卻,跟池簌以快打快,鬥的激烈異常,兩人武功之威,甚至將腳下地麵都震的乾枯龜裂開來。
僧磐不禁心中急躁。
被應翩翩一句話點破了來曆,這回他就是能脫身也走不了了,非得把這兩個人都滅口不可,否則日渥恐怕性命不保。
但是要做到此事,又談何容易?
在此之前,僧磐雖然沒見過池簌,但也聽說過他的名聲,知道這位少年教主是個不世出的武學奇才,年紀輕輕一身功力便可以獨步天下。
他初始聽說時還頗為不屑,覺得世人說的神乎其神,多半言過其實,現在總算親眼見識到了這份功力。
而自己甚至自爆真氣都不能將對方打敗,令僧磐在歎服之餘又焦躁不已。
更重要的是,應玦這小子雖然乾站著不動手,但竟也是個很角色,他不光記仇,腦子更是比鬼都聰明。
僧磐這邊和池簌動著手,另一頭還得聽著應翩翩在旁邊揭他的老底,簡直痛苦無比。
他幾次想動手打斷應翩翩的話,無奈都被池簌護的滴水不漏。
“僧磐,你能和咱們池教主打的這樣有來有回,也堪稱一句武功高強了,想必這樣的功夫,要把日渥帶走不算難事,但你為何不去救他,反而要來殺我?”
應翩翩道:“你們留在中原不肯離開,難道是有什麼危害我穆國的陰謀?”
僧磐光是對付池簌已經很費力了,原本不想跟他說話,但是應翩翩猜到這裡,他不答,應翩翩就會根據他的態度繼續猜,還往往都能猜中,這人實在太可怕了。
僧磐隻能冷哼一聲道:“休得胡亂猜測!我就是武功再高,也隻有一人。你們大穆的皇帝將日渥王子的住處用禁軍圍的水泄不通,我想要帶他走又談何容易?就算是一時硬闖出去,也難以擺脫後麵的追兵!”
應翩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們還是想要離開的,所以你過來殺我,看來是我成了阻礙日渥逃跑的攔路石。”
他稍一沉吟:“那……誰是你們的人?張子明、範庚還是茅庸?”
僧磐雖然是和池簌打鬥之際,渾身大汗淋漓,聽到應翩翩的話,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池簌道:“你猜的對,他發抖了。”
應翩翩微微一笑。
這並不難猜,他不是負責看守日渥的禁衛,唯一剩一個有用的頭銜就是通直散騎常侍,下月就該當值了。
如果他出了什麼岔子,換上來的人就應該是張子明或者範庚。
又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對方為了阻礙西廠的追擊,所以特意衝西廠廠公的心頭肉下手。
如果應翩翩出了意外,應定斌必然無心掌管西廠,那麼西廠最有可能落到如今的秉筆太監茅庸的控製下,所以這三個人都是需要防備的。
這樣一番思量,在應翩翩腦海中不過是轉個圈的事,卻讓僧磐覺得毛骨悚然。
方才與池簌對戰的時候,僧磐就已經體會到了恐懼,他把那串念珠在手裡攥來攥去,實際上一直想要找機會捏爆它們,放出裡麵藏著的毒物,冷不防除去池簌這個過於強大的對手。
否則再過個十年,恐怕池簌的武功會更加高到一種可怕的程度,那麼七合教就當真天下難敵了。
但僧磐尚未找到合適的機會放毒,就聽到了應翩翩的話,並從中更加感受到了另一種深透刻骨的驚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