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塵土蕉下鹿(1 / 2)

應翩翩的語氣不緊不慢,每說一個字,手中的銅線就往胡臻的脖頸裡勒進去一寸。

這宛若淩遲一般的痛楚,讓人痛苦無比,卻又不得不保持著神誌的清醒。

胡臻不得不張開了嘴急促地呼吸,眼睛直直盯著應翩翩收緊銅線的手。

親人被殘忍地殺害,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心底最為創痛的經曆,甚至連清晰地回憶都很難做到,更不用提去一次次研究和學習那殺人的招數,鑽研自己親人的死法。

胡臻沒有想到,應翩翩竟然能夠破解他的招式,更加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輸在了這上麵。

怔愣片刻,胡臻突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裡的狂笑:“好,好,好,你夠狠,也夠聰明!應玦……應玦……”

笑聲漸漸停下,胡臻反複念著應翩翩的名字,唇齒間帶著恨不得食肉吮血的仇恨。

應翩翩看了他一會,卻抬手,在唇邊比了個“噓”的動作,道:“你聽。”

胡臻劇烈地喘息著,整座宮殿裡靜寂了片刻,隻聽應翩翩輕輕地說:“外麵的廝殺聲沒有了。”

確實沒有了,那些叫嚷、奔跑與兵刃相擊的聲音,全部都消失的仿佛從未出現過,唯有風雪簌簌,落滿宮廷。

胡臻脖子上血流如注,他卻用手捂住脖頸,一點點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努力在應翩翩麵前保持住尊嚴。

他喘著粗氣說道:“你做了什麼?”

應翩翩慢悠悠地說道:“你明知道我一直對你不太信任,上次卻偏生進言讓我疏遠七合教,我當時就在想,你的目的會是什麼?”

“忠心直言,又或者是挑撥離間?不,都不是。”

應翩翩微笑著說:“你是摸透了我的脾氣同黎慎禮截然不同,你知道,你越是這樣說,我反而就越要將計就計,故意在表麵上裝作不再倚重七合教的樣子,以麻痹敵人,卻暗中帶他們進宮,委以重任……”

胡臻的臉色微變。

“所以,你為何想讓我帶七合教的人進宮呢?唯一的解釋,隻能是你在裡麵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應翩翩唇際笑意漸漸加深,眸中光色瀲灩,宛若晨星:“胡臻,我猜的對嗎?”

——他居然連這個都所料不差,竟然致使自己全盤失算。

胡臻一陣暴怒。

比起計劃本身被人識破,應翩翩表現的越是聰明,越是優秀,越是更加讓他氣憤不平。

他恨不得應鈞和善化生出個殘疾,生出個傻子,生出個早夭的短命鬼!這才能證明,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他們是會遭天譴的!

可為什麼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樣?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如人所願?

怒氣竟支撐著胡臻猛地躍身而起,想要撲過去狠狠扼住應翩翩的脖子!

可是沒等他到近前,應翩翩輕描淡寫地將手中的銅線一繞,說道:“趴下。”

胡臻隻覺得脖頸劇痛,頓時失了力氣,真像應翩翩嗬斥的那般,狼狽不堪地趴伏在地。

他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但是一時半會又不會立即死亡,隻恨的咬牙切齒。

他成功除掉了應鈞,卻沒有如願得到善化公主,於是將滿腔恨意都轉移到了應翩

翩的身上,若不是善化公主生了這個兒子,若不是她要保護這個累贅,她根本就不會死!

可是現在,沒有成功把應翩翩除掉,自己卻走到了窮途末路這一步嗎?

難道真要留著這小子,讓他坐擁天下,萬民稱頌不成?!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胡臻就覺得無比的痛苦,這種絕望甚至比死還沒有辦法承受。

應翩翩慢慢地踱到他身邊,輕佻地用靴子踢了踢他的頭,踩上胡臻的臉問道:“心裡難受嗎?”

未等胡臻言語,應翩翩已經在他的身邊蹲下,握住他的右臂抬起來,端詳著胡臻手上厚厚的繭。

他輕飄飄地說道:“你知道嗎,我經常做噩夢,夢到我父親被殺死的場景。”

“有一次的夢中,我看見了那雙殺人的手,我想看清楚一點,卻怎麼都無法靠近……”

應翩翩溫柔地笑道:“就是這一雙,今日可算見著了。”

胡臻的喉嚨裡猛然發出一聲壓抑的嚎叫,銀光一閃,應翩翩竟然已經將他的右手齊腕斬斷。

他將那隻斷手一腳踢了出去,緊接著,又麵無表情地砍斷了胡臻的左手。

“這樣,以後的噩夢就不會再出現了吧。”

應翩翩輕輕地喟歎了一句,溫柔而天真的笑意之下帶著深沉的狠辣,他的匕首慢慢劃到了胡臻的下頜處,又問:“你說,你這條管不住的舌頭,是不是也該丟出去喂狗了?”

他竟似是想親手把胡臻淩遲分屍。

胡臻疼的滿頭大汗,看著應翩翩的刀鋒一點點地逼近,目光之中的憤恨變得更加扭曲。

但轉瞬想起了什麼,他目光忽然亮起,臉上竟然慢慢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他啞著嗓子,幽幽地說道:“陛下,你難道不想知道,池教主為什麼還沒有來嗎?”

應翩翩的手下意識地一頓。

胡臻想笑,卻咧了咧嘴就劇烈咳嗽起來,窗外的雪光隨著身體的顫抖在他臉上微微閃爍,襯得他神情詭譎:

“陛下先天不足,常食梨水養肺,但邊關土地貧瘠,氣候苦寒,難結梨子。最後,是有人尋得一處溫泉,發現那裡地氣溫暖,才在泉水邊種出了一棵梨樹,以供陛下食用。”

“而那泉邊還生有一種苔蘚,叫做‘漆葵’,此物無毒,但以人體為蠱,與男子精血混合在一起,卻能夠化去人的內力

,使之逐漸成為一個四肢僵直的廢人,對越是武功高強之人威脅越大,卻對承蠱者沒有傷害。雖然這樣能夠發揮的藥效極其微弱,但經年累日,總有效力,若是再遇沉香木的香氣,更可一舉激發,越是動情,內力消失的越快。”

胡臻話說的越多,臉色越是煞白,可他的眼中卻流露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惡意:“聽聞池教主武功高強,百毒不侵,輕易無人可以近身,更是潔身自好,從未與其他人有過親熱之舉。陛下,你說說,當他發現自己竟然中了這樣的算計,第一個會懷疑誰?”

這是胡臻的最後底牌,原本他還想留著好生利用,卻沒想到自己沒等到那個時候,就已經敗在了應翩翩的手裡,於是出於報複之念說了出來。

胡臻經過處心積慮的算計,利用應翩翩給池簌下了這樣的毒,用心實在陰毒之極,他不但要讓池簌成為廢人,而且還為他剩下一擊之力,專門留給應翩翩。

應翩翩猜到了胡臻故意安插人手混入七合教教眾之中入宮,但卻沒有猜到,胡臻埋在七合教中殺傷力最強,也最不會讓人察覺到的那步棋,竟是池簌。

胡臻盯著麵前的虛空,有些恍惚地笑了起來:“你那麼的喜歡一個人,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但你心愛的人卻隻會給你帶來痛苦和不幸,這樣的背叛所產生的仇恨,大約要比愛更加深刻百倍吧——就算死了,也要把那個人一起拖進地獄,就算是到了陰曹地府,也要和她一起糾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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