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馳上高地,放眼望去,丘陵起伏,長草蔓蔓,獵獵朔風穿身而過,在凜冽的呼嘯聲中,向著京城的方向徘徊而去。
一時竟讓人心中生羨。
“將軍,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陳大夫說您沒有換藥,正到處找您呢!”
身後傳來了下屬王彬的聲音,他是當年傅家舊將,已經隨著傅寒青在邊關七年有餘。
到了傅寒青的跟前,他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勸說道:“將軍,您前日才在戰場上受了傷,這裡風大,還是快些回營帳去吧。等回了京城,再請禦醫好好診治一番,不要落了病根才好。”
傅寒青道:“我沒有打算回京城,這次就由你和高將軍一起回去獻上貢禮,替我問陛下安好吧。”
王彬失聲驚道:“您又不回去?”
傅寒青未語,雙目平靜無瀾,隻凝望著曠野上廣闊的星夜,仿佛根本沒有聽見王彬的話。
“自從老夫人去世之後,您已經足足六年沒有回京城了,每一回的封賞賜宴也都是讓下屬代為領受……”
王彬的聲音低了下來,輕聲說道:“其實……陛下從來沒有說過不讓將軍回去,這些年您駐守邊關,立下了不少功勞,與陛下又到底曾情誼深厚,既然心裡牽記陛下,又何妨回去看一看呢?”
他是傅家家將,對於傅寒青和應翩翩的過去也有幾分了解。
那些情愛對錯由不得他一個小人物分說,可這些年來,王彬看著傅寒青,卻知道,將軍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陛下。
這些年來,他守在此處風沙之地,輒遇戰事,每每身先士卒,奮勇殺敵,從不顧自身安危,大大小小,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勞。
這一次,便是邊關一帶出現了不少由小股亡命之徒組成的寇匪,屢屢對周邊的百姓們滋擾不休,令朝廷頗為頭痛。
傅寒青便親自領軍深入,斬殺寇首,冒著生命危險解決了這樁麻煩,他卻也因此胸口中刀,傷勢不輕。
邊關將士們都在稱頌傅將軍忠心衛國,但隻有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親衛們才知道他這樣拚命是為了什麼,為了誰。
他用性命去守護著那個人的疆土,每每向朝廷上書述職時,卻一句也不提及自己的功勞,甚至連回去看一看都未曾有過,隻日日都要來到這裡,駐馬眺望京城。
王彬不明白,既然那樣思念,又為什麼半點都不肯給自己挽回的機會?既然做了那麼多,為什麼不能讓陛下知道這份心意?
隻是這些年來,類似的話他已經勸說過了無數遍,卻終究徒勞。跟每一次一樣,對他的話,傅寒青依舊隻是揮一揮手,示意他退下了。
四野又安靜下來。
王彬並不知道,傅寒青每天都會來到這裡,並不是在眺望千裡之遙的京城。
在那些冗長又真實的夢裡,曾經就是在這片邊關苦寒之地,有個人陪在他的身邊,與他度過了一段相伴相守的歲月。
隻是如今苦尋千遍,唯剩冷月淒風而已。
胸口的傷處在隱隱作痛,可他依舊立在風中,任憑寒冷覆蓋全身。
一日又一日,似乎唯有如刀的寒風與淋漓的熱血,才能消磨心中的痛苦和歉疚,也才能夠一次次掀開已然泛黃褪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