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童介紹：“這是我們的導演, 竇雙。”
“好的。”洛卿點頭又搖頭，有問有答，“竇老師, 我沒有演過戲。”
這讓竇雙有些意外：“那你台詞可比這個天天演戲的好多了。”
某個天天演戲的倒也不覺得生氣，畢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短板，坦率地點頭：“您不知道吧, 柴老師還把她給簽進工作室了，以後說不準還有合作，啊對了，這次洛洛是去祖樂天老師劇組裡聊合作的。”
祖樂天？
竇雙也合作過，那是個戲癡，對自己的作品要求高得很, 拍戲的時候要是較真起來，都得跟導演掰扯很久，能被竇雙認可的人看來的確還不錯。
隻是祖樂天那人隻在意拍戲，對藝人背調都會少一點。
在圈裡混久了，怎麼會不知道藝人們這麼介紹自己來探班的親友都是為什麼，雖然有些意外這兩人詭異的談和速度, 但也沒落了紀童的麵子，畢竟還是自己的女主角：“我知道了, 趕緊去化妝開工, 不然又要熬大夜了。”
紀童是有心讓自己認可的一些圈裡人多帶帶洛卿，隻是工作不能馬虎, 很快就被化妝師帶走化妝了。
見自己的朋友走了, 洛卿就有些坐立不安，她不太習慣於在這種周圍都是陌生人的環境下。
可是老師還在這裡坐著，她也不好離開, 於是扯扯口罩低著頭乖乖坐著。
隻要彆人不跟自己說話，她就能待著。
竇雙知道紀童把人留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所以也做好了打官腔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個洛卿愣是一句話都不說。
現在的藝人來打通關係都要關係自己主動開口了？
跟誰比派頭大呢？
兩人較起勁來，你不說我也不說，竇雙品著咖啡指使這個指使那個，讓片場的人都動起來。
拍完自己戲份的男主這時也捧著咖啡湊過來：“洛卿，謝謝你的咖啡啊，是我的口味誒，你還挺細心。”
洛卿條件反射地直起身子：“不，不用謝。”
也不居功：“是童童說的。”
男主和竇雙對視一眼，含笑坐下來：“那也是你買來的啊，一個人坐在這兒還挺無聊吧，劇組就是這樣的。”
“不、不無聊。”洛卿輕聲說，“你們忙，不用管我的。”
這下男主是真樂了，這人怎麼回事，自己是跟紀童一起搭戲的男主角，咖位也不比紀童低啊，她怎麼都不多看幾眼，還真是跟網上說的那樣，隻碰瓷紀童一個人？
他問：“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洛卿搖搖頭：“不好意思。”
“……”
還踏馬真不知道？
男主指了一下自己的臉，望向竇雙：“竇導，我是過氣了嗎？不應該啊，代拍都把劇組外麵的樹爬彎了。”
再一次升入娛樂圈的洛卿不明覺厲，她下意識看了眼外麵，自言自語道：“那很危險吧。”
小病秧子對危險的感知十分敏感。
“噗。”男主挑眉，“你沒遇到過代拍嗎？”
洛卿猶豫著搖頭：“我沒有粉絲的。”
嘶，好誠實。
竇雙原本對這個話癆、見誰都要撩一句閒的男主都習以為常了，彆說來的是洛卿，就算來的是要給他潛規則的金主，他都能不動聲色聊幾句。
可現在聽到兩人說話，他卻忍不住側目。
這個洛卿是不是有點過於乖巧了？跟網上不太一樣啊。
男主也是這麼覺得的，目前覺得還能再繼續聊下去，於是伸手：“我叫狄昊空。”
“我叫洛卿。”
“……”
“…………”
這一句讓一左一右兩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洛卿被笑得有些無措，自己說錯話了嗎？
“我們知道你叫洛卿，咖啡都喝了。”狄昊空說，“要四處看看嗎？既然紀童不在，竇導還忙，我就招待一下你。”
“不用不用。”感知到這些人沒有惡意，洛卿也沒有太抗拒人家，更不會麻煩彆人，她搖頭說，“我等等童童就好了，一會兒就走。”
狄昊空給竇雙遞了個眼神，這樣子真不像是來打通人脈的。
狄昊空疑惑：“你不知道紀童把你留在這兒做什麼嗎？”
“啊？”洛卿眨眨眼，“她要工作了。”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換做彆人，這會兒怕是整個劇組主創的聯係方式都加上了。
竇雙有些看不下去：“萬一以後有機會合作呢？”
洛卿依舊停留在自己的認知裡，輕輕搖頭：“我不會演戲的。”
狄昊空將自己的凳子拉進了一些，壓低聲音：“這種東西哪裡有什麼會不會的，你看那些電視劇裡不也有些演員沒有演技嗎？每個劇組都可以塞一兩個，也算是露臉。”
【什麼？還有這種說法？！那不是對觀眾不負責嗎？】
洛卿輕輕皺眉：“我不行的。”
“為什麼。”
“我做不好。”洛卿說，“不想讓觀眾失望。”
“哎喲。”狄昊空差點把手裡的咖啡給捏碎，稀奇道，“你跟網上說的差彆好大，怎麼這麼有意思，圈裡還有這麼單純的人？我跟你說……”
才說完就被竇雙卷著劇本敲了一下腦袋：“說什麼說，什麼都往外透。”
“我這不是教教新人怎麼適應圈子嘛。”狄昊空揉了一下腦袋，見洛卿還有些懵懂，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剛才那些是瞎說的，你的思想挺好，繼續保持，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洛卿點頭：“嗯。”
“你為什麼隻跟紀童綁定啊？”
這都問得很委婉了。
對此洛卿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隱瞞，以後自己要麵對解釋的場合還有很多，於是認真地說：“她很厲害，長得好看還努力，人也特彆好，那麼多人喜歡她，我也很喜歡她。”
要不是不熟，竇雙的劇本這會兒已經打到她頭上去了。
這是碰瓷嗎？這是粉絲真心告白吧。
“合著你是她粉絲啊。”
粉絲？那也算吧。
“嗯。”
狄昊空一知半解，現在的粉絲追星都這麼奇怪了？
但轉念一想紀童拿著個空餃子盒都能每天炫，好像又覺得這兩人腦回路都合到一起，合情合理了。
“挺好的。”
有那麼一瞬間門狄昊空居然生出一種自己沒被碰瓷還是魅力不夠沒能讓人家喜歡的遺憾來。
隔了一會兒紀童才畫好了妝出來，她看了這邊一眼，想到自己剛才聽到的聲音，盯著狄昊空：“彆帶壞小孩。”
狄昊空：“？？？”
他說什麼了就帶壞小孩了？這哪裡有小孩？！
“都安靜。”既然人家沒有要來攀關係的想法，竇雙也沒有了任何負擔，重新拿起擴音器，“各部門準備！紀童你台詞都準備好了？”
紀童站在場裡點頭。
隻要一忙起來，其他人哪裡還管這裡有什麼男主紀童，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要放到紀童身上。
洛卿肩膀忽然鬆了下來，將自己躲在小椅子裡，存在感降到最低。
坐在他旁邊的狄昊空自然也發現了，所以這人剛才一直都在緊張？
說起來好像也是，她不主動說話，彆人問什麼就回答什麼，其他時候就特彆安靜，而且從開始到現在手機根本就沒拿出來過。
這是她們公司重新經營的人設？對噢，聽說洛卿公司老板換人了，從那以後她就沒再蹭過彆人了。
嘖，現在這些急功近利的小公司啊。
洛卿第一次看人拍戲，一直都在看著紀童。
【這些鏡頭好像沒那麼可怕。】
【這些人不會說話。】
【紀童真的很厲害。】
“嘶。”
聽到身旁傳來的聲音，她的思路被打斷，扭頭一看，旁邊一小群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
竇雙也被打斷了思路，黑著臉回頭：“你們怎麼回事？”
副導演從人群裡擠出來：“導演，這邊有個群演身體不太舒服。”
按理群演少一個倒是沒什麼問題，隻是這是在拍主角的少年期，課室裡的人一個都不能少，還都是些世家小姐。
竇雙眼睛都綠了，這會兒還得出去重新找個合適的人來化妝換衣服？
狄昊空指了指還坐在小椅子上的洛卿：“這裡不是有個現成的嗎？雖然臉不適合做群演，但是年紀合適啊……遮一遮，友情出演？”
突然被點名的洛卿：“！”
她更加往後縮了縮：“我不行的。”
紀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你可以的。”
“我有……”
紀童走到她麵前，輕聲說：“他們都是工作人員，不會說什麼話，更不會把這些東西流露出去。”
洛卿一怔。
“就一秒的鏡頭，閃過就沒有了，而且大家的主要鏡頭是我。”紀童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樣可以試一試嗎？”
原本知道洛卿有鏡頭恐懼症，紀童也沒想讓她出鏡，可回憶著自己聽到的那句話，她又覺得洛卿的鏡頭恐懼症似乎來源不太對勁，這並不隻是簡簡單單的社恐了。
雖然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但狄昊空以為洛卿是在擔心自己不能把戲演好的事，解釋道：“沒台詞，隻要不做誇張的表情動作，就像你剛才那樣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就行，鏡頭都不會拍到你的正臉。”
“洛洛。”紀童低下頭，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就當是幫我們一個忙，好嗎？”
幫忙……
【童童是我朋友，我該幫她的。】
遲疑了幾秒，她緩緩點頭。
竇雙這才安排人來帶她去換衣服，心下還奇怪，彆人都是上趕著露臉，怎麼換作洛卿倒是其他人在勸她露臉了，哦，很可能還拍不到臉。
群演的妝造要簡單很多，洛卿隻是簡單換了一套衣服出來。
所有人轉頭看去，頓時有些怔住。
來時洛卿穿得很低調也很保暖，整個人都窩在羽絨服裡，看著軟綿綿的。
此時換了柯子裙後卻給她襯得精致嬌氣，像是世家裡嬌生慣養磕不得碰不得的大小姐。
“難怪…過去營銷說適合這種角色。”狄昊空輕歎，“長了一張適合在圈裡吃飯的臉啊。”
竇雙到時沒想那麼多，喊來化妝師：“再遮遮，太白了。”
有點過於一眼驚豔。
化妝師心想，這都是遮過的了。
“其實也不用那麼小心。”紀童看著卻很滿意，“到時候要是有觀眾看出來了，就說是洛洛來探我的班，所以臨時來客串一下群演就好啦。”
“……”
竇雙麵無表情：“我怎麼覺得你是有點期待你們同框呢。”
紀童承認：“是啊，這不是彩蛋嗎？”
狄昊空哧哧笑道：“不知道還以為你真的沒朋友呢，逮到一個就這麼謔謔。”
“沒事兒就去看台詞，彆在這兒絆手絆腳。”竇雙把人都趕走，“快點！”
紀童作為主演離洛卿當然是很遠的，在準備時看著老實坐在角落真就一動不動的洛卿，笑了下。
她雖然朋友不多，但也還沒到真的沒朋友的地步，說不上來為什麼就能輕易把洛卿看這麼重。
或許是因為其他人不像洛卿，能聽到她心裡的所有想法，卻依舊永遠是真誠的。
沒有人能拒絕被人真誠以待，尤其是在娛樂圈這種名利場中。
開拍前，她仰起頭喊了聲：“小鵪鶉。”
所有人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個縮在角落的“鵪鶉”，眾人心裡複雜，你們好朋友這稱呼還挺有意思的。
洛卿正在努力克服鏡頭的恐懼，想著這是給朋友幫忙，所以一直都在忍著。
聽到紀童喊自己，她抬起頭。
下一瞬卻見紀童轉向了其他人，是場外的每一個工作人員，然後微微低下頭去：“不好意思，洛洛第一次拍戲麵對鏡頭有點緊張，她膽子小，麻煩大家給她打個氣，辛苦大家了。”
洛卿微微睜大眼睛。
其他人也沒反應過來，一個群演台詞都沒沒有需要打什麼氣？
還是捧場王狄昊空最先吹了聲口哨：“美死了，洛卿加油，咖啡很好喝！”
有了這聲提醒，大家也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喝了人家帶來的奶茶和咖啡呢，一句話有什麼說不得的，於是一個個也跟著揚聲喊：“加油！”
“我會把你拍好看的！”
“對，坐著就很厲害啦。”
竇雙視線掃著整個片場，突然有點想笑。
在圈裡這麼多年，好像很久都沒見到過這麼純粹的畫麵了。
紀童笑著轉過頭去：“看吧，我都說大家挺好的。”
洛卿第一次麵對這麼多人，卻全都是來自四麵八方的善意，她局促地站起來：“謝謝大家，我會努力的。”
竇雙拿起擴音器：“剛才那樣就行，做得不錯，準備好開拍了。”
所有人回歸到自己的崗位。
洛卿全程就坐在原地看著麵前的道具，導演一遍又一遍地喊哢都沒動過，而周圍的所有人都是匆匆去為主角服務，她好像被忽視了一樣。
可這樣卻讓她十分舒適，因為自己不是那個被注視的主角，也沒有任何人對自己另眼相待。
見導演在那邊說詞，離她最近的一個攝像師笑問：“還緊張嗎？”
洛卿點點頭：“一點。”
“來。”攝像師從兜裡掏了顆糖出來，“吃了緩緩，放心，拍不到的。”
看著人家掌心的那顆糖，洛卿眼中有些模糊，但想著自己是在拍戲，愣是忍著，把那顆糖接了過去：“謝謝你。”
攝像師是真的能看出來她的緊張，劇組裡經常能靠近演員的人都會隨身放一些糖，一是為了應付一些突發狀況補充自己的能量，而是有時候劇組有小孩還可以哄哄。
攝像師一直都拍洛卿這邊的機位，她的狀態都被一一看了進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以前那些初初入組的小孩，這才忍不住拿出了哄孩子那套：“你做得很好了。”
洛卿再一次重複：“謝謝、謝謝你。”
【謝謝你們。】
攝像師一愣，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像是要哭了。
可還沒等他仔細看，這邊又要馬上開拍，隻好先把疑惑咽了下去。
一場戲拍了小半個小時才結束，洛卿終於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感覺腿有些無力，隻是還沒走一步就被紀童一把拉住了，顧及著身上的造型，她動作不太大，隻是輕輕把洛卿拉進懷裡：“太厲害了小鵪鶉，要變成小百靈了。”
一會兒是小蘿卜，一會兒是小鵪鶉。
洛卿卻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麼難聽的綽號，她現在腦子木木的：“謝謝你，童童。”
“這有什麼的。”紀童不在意道，“臉都沒露。”
【不是的，已經很重要了，我好像才覺得自己在一個新的世界裡。】
紀童吸了口氣：“我還要拍戲，你彆胡思亂想。”
“嗯嗯。”洛卿抬頭問，“你還吃餃子嗎？”
都什麼時候了還記得你那點餃子。
紀童失笑：“換點其他的我也吃，少點碳水。”
不想打擾大家的拍攝進度，洛卿進去換衣服卸妝，出來時正好看到自己取代了的那個群演還坐在角落裡，捧著一杯熱水，此時正怯怯地看著她。
那眼神讓洛卿心裡一角像是被刺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忙，她頓了頓，走過去蹲下來：“你不去看醫生嗎？”
這個群演也沒想到洛卿會朝著自己走過來，群演跟群演是不一樣的，洛卿做群演有主角替她撐腰，有圈劇組的人為她加油，可是自己做群演，身體不舒服都不敢走，一會兒好了還能再上，因為還有一天的工錢。
跟站在鏡頭前還需要化妝遮擋容貌的洛卿來說，自己實在太灰撲撲了。
她沒想到洛卿會蹲下來跟自己說話，幾秒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一會兒就好了。”
她有點怕洛卿問自己為什麼不去看醫生，可沒想到洛卿忽然問：“你哪裡不舒服？”
“啊？”群演愣愣地說，“一點胃疼。”
那就不是一點的事了，畢竟都不能上場。
洛卿心裡有了個大概，正好劉珊走了過來，她仰起頭：“珊姐，能幫我去車裡取點東西嗎？還有那件備用的外套。”
劉珊疑惑：“什麼？”
“許醫生準備的藥箱裡有個分類是胃藥，都拿來。”
群演還沒反應過來：“你……”
“我不知道你具體是什麼原因，那些藥分類很多，你可以對症吃一點。”洛卿輕聲說，“多注意身體。”
劉珊很快就取了藥來，洛卿全都遞給了那個群演，又將那件外套遞給她：“加油。”
劉珊眼睛驀然睜大，小祖宗，你知道你那件外套多少錢嗎！就這麼隨便給人了？
顯然群演也是這麼想的，慌張的站起來：“這，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