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城紅心孤兒院荒廢了很多年, 此時外麵的圍牆上也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
附近居委會的人帶著宋淮時走進去：“我正要給您打電話，這裡馬上就要拆了，您說的這棵樹我們也沒什麼辦法留下來。”
這不是什麼名貴品種更不是什麼古樹, 所以要是孤兒院一拆, 這棵樹也得被挖掉。
宋淮時帶了人來, 低頭給他轉了一筆錢：“辛苦。”
那人收了錢頓時喜笑顏開：“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當初聽說孤兒院人走樓空後, 他就被這個年輕人聯係上了，那時的宋淮時還不是現在這麼出名, 甚至還未成年，一個月就給3000塊錢, 隻讓他幫忙照看院裡這棵樹。
樹已經長大了, 也不用澆水打理，完全就是白得的錢，不過每年他還是會幫著修剪一下，如今這棵樹也長得亭亭玉立的。
見宋淮時帶了這麼多人，好歹也有幾年感情的這人忍不住問：“這是要把樹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嗎？”
“嗯。”臉色冷峻的男生表情似乎緩和了幾分, “它的主人回來了。”
原來他不是這棵樹的主人？
那一個月3000塊錢他圖什麼？
這人也不是個多嘴的性格，說了幾句就走了出去，不遠不近地看著，好像那個年輕人把帶來的人先趕了出來。
自己拿了一把鐵鍬也不知道在樹下挖著什麼。
宋淮時挖了很久才看到被他深埋在樹底的盒子，漆黑的盒子被塵土沾滿，小小的一個。
他垂眸將盒子上的土擦乾淨, 隨後用帶來的包將盒子放進去，這才讓其他人來把樹移走。
-
第二天, 《聲動力》按時播出。
有了之前有些現場觀眾在網上的預熱，加上之前洛卿在節目裡的表現，才第二期節目節目收視率就又達到了一個高峰。
所有人都在守著等節目播出。
節目播出的前一段都是配音演員們的練習花絮, 隻有檸音工作室的不太一樣。
一群人坐在會議室裡像是要開什麼大會。
直到孟裴先出現，緊接著是紀童以及沙夏謠。
[這時什麼全明星陣容啊，不是練習嗎？]
[沙夏謠！這不就是洛卿配音那個電影的女主？本人都來了？給洛卿直接貼臉走後門？]
現場觀眾看到的素材跟後期剪輯的有些差彆。
剪輯裡，沙夏謠跟紀童的出現是被標出神秘嘉賓的。
最初是紀童派了車去接人，然後跟沙夏謠打電話問她最近有沒有空擋忙不忙。
紀童：“想請你幫一個忙。”
沙夏謠樂道：“難得你會找人幫忙，什麼事？”
紀童：“我好朋友最近參加節目要配的電影角色的音，隻是她習慣入戲，我擔心她出不來，你本人在的話出戲要簡單一點。”
彆說聽到這話的沙夏謠了，網友們聽到這時也是一臉懵逼。
彆說配音演員了，就算是演員在演戲的時候入戲那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現在你居然為了讓洛卿出戲，大老遠的把人主演都請過來，隻為了陪你好朋友看一次電影？
[夏謠：好好好，我隻是你們友情中的一環是吧？]
[有一說一，洛卿會不會過於嬌氣了點啊，難不成以後她配每一個情緒波動大的角色都要把人主演請過來讓她出戲嗎？]
[我也覺得有點過了，作為一個專業的配音演員，這是畢竟之路好吧。]
[夏謠人真的好好，這都不生氣，還真的來了。]
一行人等在會議室裡的時候，隻有洛卿還沒出現。
畫麵裡是紀童和沙夏謠的對話。
沙夏謠很是好奇：“我真要看看這個洛卿是什麼人物，你們這興師動眾的就為了看個電影啊。”
“特彆好特彆乖的小百靈。”紀童說，“就是膽子小，你見到就會發現她真的很討人喜歡了，你沒看到我發的微博嗎，她給我送……”
“停。”沙夏謠打斷她，“再說我現在就走。”
[哈哈哈看來紀童身邊的人深受荼毒。]
[膽子小就彆拖後腿。]
[能不能看到最後，我坐等你們打臉。]
[你們是嫉妒人家有朋友幫著撐腰，彆總說麻煩紀童，朋友之間沒有這麼說的，而且洛卿對紀童也很好啊，大年三十……不是）]
洛卿出現的時候明顯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還以為這是在團建。
看得出來她在看電影的時候神態一直在變，直到沙夏謠指著自己說卡粉了的時候，她好像才突然回過神，那一瞬間眼睛裡的光都變得溫柔了。
[看著她的表情我好像真的一瞬間就知道了什麼是入戲。]
[她是真心實意在為了電影裡的人難過。]
接下來就是每一組陸續上台的時候了。
輪到洛卿的時候，不僅放她跟紀童在一起的視頻，甚至還有觀眾席上那一長串的熟悉麵孔。
[？？？]
[！！！]
[我哥！那是我哥啊！！]
[這踏馬是什麼玄幻場景，怎麼啞巴也坐在那裡，他們是約好了的嗎？]
[不出意外，這些人都是來看洛卿的？]
[草，我真的好羨慕洛卿，我嫉妒使我瘋魔。]
燈光暗下，最後一組的配音表演正式開始。
幕布背後每個人都神情嚴肅，進入了自己的角色。
而洛卿在那一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那個軟軟的小姑娘近乎將自己蜷縮了起來，眼神也變得空洞和迷茫。
她好像已經不是再是個配音演員，而是真正存在的聶可。
電視機前，正好拍完一部戲正在跟朋友聚會吃飯的竇雙也看到了這一幕：“這孩子還是謙虛了。”
明顯他的朋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你認識？”
作為導演常常都要跟不同種類好的壞的演員打交道，所以對長得過分好看而且演技好的演員也有敏銳的觀察力。
“我前段時間拍的那部戲紀童是女主，這小孩是紀童的朋友去探過班，在我那客串了個看不見臉的小群演，說過幾句話。”
隻是一個小群演而已，怎麼可能會讓竇雙有這麼深的印象。
慕程笑道：“不止吧。”
竇雙抽著煙：“確實不止，這孩子台詞不錯，現在看來演技也不錯。”
“我聽說過這個人，不是科班出身，現在也才二十歲。”慕程喝著酒輕歎，“不過……為人怎麼樣有待商榷。”
都是圈裡人，自然知道網絡上那些對藝人的評價都不可信，尤其是突然扭轉的口碑，水軍太多，公關做得好，麻雀都能是鳳凰。
“人品？”竇雙回想著，“網上那些事彆瞎信，在我看來是個不錯的小孩，人家紀童都不說了你在那嘰歪什麼。”
“好評可能是刷出來的，但黑料有可能真的無風不起浪啊，我是全方位著想，像這種藝人到時候真的用了，萬一你戲拍好了後期做好了，到頭來出什麼事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得破費人力物力補拍或者換臉，攤上的劇組都倒大黴了。”
話是這麼說，可慕程看著台上的洛卿是真的被代入了她的情緒，那種窒息的感覺一點都忽略不了。
她入行時間也不久了，難得能有這樣的新人演員能讓她有這種感受：“你閱人無數，應該也有自己的計較，是什麼讓你改了想法？”
竇雙看了電視機一眼，笑道：“也沒什麼，直覺。”
“說話很有禮貌，像是膽子不大。”他說，“現場那麼多人，她也沒想過要搞點什麼事跟誰合影加聯係方式，紀童故意把她留在我身邊，她就老老實實坐著一句話不說，做群演的時候臉始終都沒轉過來過，你說要真是有什麼歪心思，這些還不夠她作的？”
提到群演他又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臨走前大家都在忙，就她一個人把自己羽絨服給了那個出事的群演，應該是讓經紀人給了藥吧。”
聽到他這麼說，慕程是真有些驚訝。
這些事情給每一個想要出頭的藝人，光是說給紀童探班，在竇雙導演劇組客串都能被寫得天花亂墜。
關心小群演那更是立人設的好機會。
她低下頭拿出手機搜索，按那會兒的時間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網上根本一點消息都沒有，這說明洛卿無意把這些事情拿出來說。
慕程若有所思：“你留了她聯係方式吧？”
以竇雙這種性格，遇到合自己眼緣的藝人是不會放過的，畢竟以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遇到合適的角色了。
竇雙哼笑，陰陽怪氣：“攤上的劇組都倒大黴。”
“少跟我來那套。”慕程笑罵，“你的戲拍完了，我這兒還沒開機呢，最近選演員選得腦袋都大了，你給我介紹一下。”
“我還真不能介紹。”竇雙語氣裡多了幾分無奈，搖搖頭，“就那微信，還是人狄昊空加的時候我蹭上的，不然她沒有這個意思，就說過幾句話，不熟。”
“不過。”他指著電視機，“我可以給你問問看紀童，看她能不能做個中間人。”
兩人碰了個杯，其他朋友這時候也被電視吸引湊上來：“說什麼呢？”
“說洛卿這小孩。”
大家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屏幕上，然後看到洛卿紅著眼笑著說：我曾經是另一個聶可。
這瞬間整個娛樂室都安靜下來了。
直到觀眾們的聲音再一次想起，竇雙才深吸了一口煙：“用她吧，她真的不錯。”
原本隻是隨口的一句提起和引薦，可現在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了。
慕程也回神，無聲望向他，像是在問原因，其他業內的朋友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竇雙吐出煙：“她在我那做群演的時候，紀童給全劇組的人都遞了個人情，說這小孩膽子小不太愛說話，讓大家給她一點鼓勵，途中有個攝影師看她緊張，給她遞了顆平時哄小演員的糖，這小孩差點就哭了，一個勁說謝謝。”
他頓了頓：“直到結束她一口不提這些事，這樣的孩子能壞到哪裡去。”
這會兒他才想明白那是什麼原因，那小孩躲著鏡頭怕是有些心理疾病。
可那會兒她不說，就算是在節目上也止口不提自己的那些過去的糟心事和陰影，隻給觀眾們留一句未來。
竇雙玩笑道：“要是她真合適你那個劇本，用了以後給你帶來什麼損失，我來負責。”
慕程翻了個白眼：“你是她的誰你就負責，話都沒說上幾句。”
雖然有點誇張，可竇雙卻覺得該這個孩子一個麵向未來的機會，人家都敢於克服自己站在台前了，他說：“我就是覺得，她是個好孩子。”
圍在這裡的都是一群導演圈的老油條了，閒著沒事就聚聚，還可以互換一下班子或者資源，還有幾個已經脫離了商業片的資深演員，看這個節目無非就是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配音演員以後可以合作。
沒想到還真挖到一個。
一時之間很多人都把這個叫洛卿的年輕孩子記在了心上。
不僅是這個小圈子，就連網上這時候也掀起了巨浪。
[是另一個聶可的意思是，她以前也遭受過這些嗎？]
[我好像明白她以前為什麼會躲著鏡頭了，這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好嗎。]
[恰好拿到一個劇本就恰好是她經曆過的了？這難道不是在變相洗白她以前的事嗎？]
[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不要跟那些無腦黑說話，積點口德吧，你們不怕自己成為壓死聶可的一根稻草嗎？]
[是的，我已經買好了瓜子準備坐著聽她說以前的經曆開始煽情，可她居然一句都沒說。]
[作為聶可之一，聽到洛卿那句話瞬間破防，雖然道理我都懂，可就是起不來，真的好想要一個人對我說這句話。]
[孟老師說過的，她可以不選擇這個劇本跟其他人換，但她什麼都沒說，如果不是朋友們，她也會默默把劇本念完。]
[這一瞬間真的好心疼這個小姑娘，不知道當初欺負過她的人有沒有在看，你們現在看到了良心會不會痛。]
[所以不是朋友對她過分寬容，而是家人朋友們知道她正在經曆什麼，所以才會一起來給她加油。]
[真好啊，輕舟已過萬重山。]
“快點快點。”冉靜雲幾個人眼淚都沒擦乾就要瘋狂地把粉絲群擴大，看著洛卿的粉絲數量暴漲，瞬間就有了自己守著的女兒長大了的感覺。
“下期的票已經沒了，我們可以現在買總決賽那天的票去現場給她應援。”
“說起來她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粉絲應援。”
“那就做大一點，以後還可以作為粉絲給她探班。”
另一邊，一雙幽暗的眼睛盯著屏幕上和諧的畫麵，手緊緊握成了拳。
你們都過了萬重山，憑什麼把我壓在了山底。
要沉一起沉。
-
隔天的戰隊群裡——
祁敖：這人是不是個神經病？我以為他那麼興師動眾的是要移植什麼名貴品種的樹呢，你們看你們看，有那點人工費，他買個百八十棵去沙漠裡種自己的螞蟻森林不好嗎？
鬱丘：我哥說了，這是他的情懷，雖然我也不太懂。
祁敖：@洛卿，老板不是我挑事，他真該管管了。
S：@洛卿，老板想來看看嗎？
手機一直在震，洛卿不由得拿起來看了一眼，隨即視線微微頓住。
基地後麵的那塊空地此時被挖了一個大坑，不少人正圍在那裡種樹，基地的大家都在旁邊一臉懵逼。
【宋淮時這是把壓力轉移了嗎？】
但不得不說，她有點心動。
正好基地裡這裡不遠，所以放了學後她徑直去了俱樂部。
去的時候那些工人已經把樹種好了，這棵樹比她在視頻裡看到的都高。
“洛總！”祁敖見她來了，賤兮兮地湊過去，“他那天跟我說要把自己的小樹苗接回家，我以為是多名貴呢，您看看您看看，這街道綠化帶裡的都比這棵樹有觀賞價值，還把咱們這裡的花花草草全給鏟了……”
話沒說完他就被人踹了一腳。
宋淮時懶洋洋地站在他身後：“嘴是租來的急著還？話那麼多。”
祁敖捂著自己的屁股：“洛總，你看看他啊！”
不知怎麼，洛卿覺得祁敖現在對自己好像多了幾分親近似的，以前他好像大多都站在宋淮時那邊。
洛卿頓了下：“其實，也挺好看的。”
【長得好高啊。】
她擔心的是其他事：“能活下來嗎？”
這麼高的樹應該很難活下來吧。
“能。”宋淮時笑了聲，“我看著她長大的。”
【那豈不是陪了他很多年了？他怎麼舍得移到基地裡來啊。】
深知這棵樹有多重要，洛卿轉頭對捂著屁股的祁敖說：“那以後，大家小心一點。”
“……”
祁敖罵罵咧咧：“你聽他胡扯，那幾年都待在網吧裡，他看什麼長大，看著顯卡主板換代還差不多。”
宋淮時也懶得理他，而是側頭對洛卿笑道：“洛總，我有秘密武器可以讓她長得好好的。”
“什麼？”
宋淮時的手從後麵拿出來，洛卿這才發現他背在後麵的手上抱著一個包裹著的東西，看那形狀像是放大版的大白兔奶糖。
“這是什麼？”
“秘密武器。”宋淮時說，“把它埋在樹底下，以後樹就會長高了。”
【新發明的什麼肥料嗎？】
出於好奇的心理，洛卿跟著他走過去，見他把那個“大奶糖”放在地上，白色的布露出一角，裡麵像是個陶罐。
她問：“不用倒出來嗎？”
“嗯。”
宋淮時的視線從陶罐緩緩上移，最後落在她的臉上，“這樣就夠了。”
“神神叨叨的。”祁敖探著腦袋看，“裡麵埋了什麼？寶藏金條？定情信物？總不可能是骨灰吧！”
宋淮時涼聲道：“嘴閉不上埋的就是你。”
這狗男人好凶。
祝你一輩子都隻能乾乾看著洛總，注孤生！
“洛洛老板幫我一下。”宋淮時說，“把它放進來吧。”
洛卿沒有多想，抱著那個奶糖罐子，放在手中還有一定的重量，她十分小心地放進了宋淮時挖出來的坑裡：“這樣可以嗎？”
“可以。”宋淮時眸色微暗，“就這樣。”
“要試試嗎？”他啞聲問，“親手將它埋下去。”
洛卿上一次種樹還是在孤兒院裡呢，聞言有些意動，拿起鏟子就將外麵的土鏟過去一點一點將那個奶糖罐子埋好。
【也不知道我們以前種的那棵樹怎麼樣了。】
【應該也會有這麼高的吧，希望這棵能夠好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