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是喜事, 馮衙內為何歎氣?”
溫仲夏執起茶壺,給馮信的杯子裡又添了一杯末茶奶綠。
馮信習慣性轉動手裡的折扇,“以前我常說這輩子以自由自在,雲遊天下為人生之願, 如今成了一句空話, 難以實現咯,想來覺得可歎。”
“怎麼會呢, 就算成了家, 也可以繼續出遊啊, 到時和你的夫人一路遊山玩水, 甜甜蜜蜜,豈不更有趣。”
“要是如此簡單, 那我還用得著離家出走,早成親了,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馮信喝了口溫熱的末茶奶綠, 又道:“在外雲遊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輕鬆, 多的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的日子, 很多時候就算有錢也派不上用場。”
溫仲夏頷首, 這是實話, 古代交通不便, 城與城,鎮與鎮之間要是隔得遠,中間可能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隻能宿在野外,故而常年在外行走的多是男人,最好還得結伴。
馮信繼續道:“我喜歡四處雲遊, 我不怕吃苦,樂在其中,但我不能讓人家小娘子跟著我一起吃苦啊,做人那不地道,更何況她自小養尊處優的身份,也不可能跟著到處跑。”
他也不可能把妻子丟在家裡,自己一走幾個月,一成親,必定告彆了以前在外逍遙的日子。
溫仲夏好奇了,她還不知道迎娶的是哪家貴女。
“是六王爺的女兒榮秀縣主。”
溫仲夏聞言立馬再次拱手祝賀:“那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啊,恭喜。”
果然是高官和皇族的結合,這門親事一結,兩家就成了利益共同體。
“溫掌櫃,你我老熟人,就不用說這種客套話吧,這樁婚事是我高攀。”
“馮衙內不必自謙嘛,令尊是當朝樞密院事,深得官家器重,你又一表人才,風度……”
“打住打住,”馮信伸手往下壓了壓,撇撇嘴道,“溫掌櫃,我知道你們做買賣的人嘴皮子都很溜,見誰都誇,但這種恭維的話我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你就不用再說了。”
溫仲夏笑笑沒有繼續,不管他愛不愛聽,反正這些漂亮話說了,總不會有錯。
她望著馮信的神情,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成親以後擔心被束縛,沒自由,聽上去很悵惘的樣子,但眼底又帶著絲絲笑意,似乎對這樁婚事並沒有那麼不滿,不然他也不會主動來找她為婚宴做奶油蛋糕。
“馮衙內,能讓你點頭答應這樁婚事,想來是和那位榮秀縣主情投意合吧。”
馮信正挑了一小塊奶油到嘴裡,抿了抿醇香的滋味,開口道:“也談不上情投意合。”
年前他的確是為了躲避父母瘋狂逼婚,在幾位朋友家過了一段逍遙的日子。後來到了除夕,闔家團圓之時,想起父母,還是妥協回了家。
正月頭幾天他爹娘都沒有再提成家之事,他以為能消停了。
直到元宵節,他爹說六王爺要在府上舉辦元宵晚宴,馮宅接到邀請必須赴宴,讓他陪同。
馮信沒有多疑,往年他也陪爹參加過幾次這種宴會,但到了王府,才發現來的官員和世家大族不少,全都帶了一位已經及笄的兒子。
他這才明白,敢情這次的元宵晚宴是給王爺的女兒選婿呢。
當時他恨不得拂袖而去,當然隻是想想,馮家得罪不起王爺。
本來他想著那就應付一下,反正在場那麼多人,王爺也不一定注意到他。
不過後來見到榮秀縣主,和他想象中嬌生慣養的貴女大不一樣。
她溫柔大方,知書達理,談吐有致,兩人聊天意外的投機。
馮信突然對這樁婚事沒那麼反感,既然無論如何最終都要成個家,那為什麼不找個談得來的女人呢?
他相信榮秀縣主如果當家做女主人,絕對可以將一個家操持地井井有條。
而且那次宴會上,青年才俊那麼多,榮秀縣主顯然格外青睞於他,也滿足了他心底男人的勝負欲,就是倍兒有麵子。
之後的日子裡,他又和這位縣主見了兩次,依然相談甚歡。
他爹娘喜出望外,生怕兒子又反悔,趕緊和王爺快速推進婚事,一來二去事情就成了。
反正這樁婚姻能令家族上上下下滿意,他自己又不反感,何樂而不為?
至少成親以後,他的耳朵可以清靜下來,不用再被全家輪番嘮叨不孝。
“馮衙內,你這還不叫情投意合啊,簡直是一見鐘情,你們二人那是緣分天成。”
溫仲夏嘴裡這麼恭維,心裡想到的卻是馮信以前的那些所謂紅顏知己。
他雖抗拒成家,但身邊女人可沒少過,他弟弟馮淵來溫記吃飯時,早把哥哥在勾欄瓦舍的風流韻事透得七七八八。
溫仲夏第一次見馮信,不就是在大晚上的瓦子門口麼。
他為人灑脫大方不假,但風流也是真。
這種風流公子哥,到頭來進入婚姻還是能找到一個賢惠能持家的名門淑女匹配,外人可能還會給他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美名。
男人的日子真是好過。
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他們這些高門大戶之間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不是外人能知曉的,男人風流又怎樣,在那些利益麵前都不算什麼。
她身為一個食店的掌櫃,該關心的是他們的婚宴想要多大的,什麼樣式的奶油蛋糕,她能掙多少錢。
馮信以前很厭惡婚禮,幾次參加朋友的喜事,都深感是一場尷尬的大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