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葉羹其實就是羊肉湯,裡麵加了一種葫蘆的葉子。青嫩的葫蘆葉和新鮮的羊肉一起熬煮,熬得濃濃的,味美還不膩。
隻見老板用一柄銅黃色的長勺舀起滾燙的瓠葉羹澆入碗裡,再撒幾片芫荽,穩穩端起托盤,三兩步送到食客麵前。
“客官請慢用。”
那食客也不怕燙,端起碗隻呼呼吹了兩下,便猛灌兩大口,眯起眼睛,表情似痛苦又似享受,喟歎一聲:“快哉!”
大冷天的夜晚,喝上這麼一碗羊肉湯,五臟六腑都暖了起來。
不過羊肉價貴,一碗要十八個大子。
瓠葉羹對麵正在烤芝麻胡餅,老板從一個大圓桶裡夾出一張張胡餅,往案板一丟,堆成一座小山,看著就香得很。
再過去是個賣雞絲麵的小攤……
一溜的食肆燃著滾滾香氣,老板和夥計們扯著嗓子吆喝,你聲音大,他就一定要比你聲音再大點。
身處其間的客人被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和勾人的香氣弄得四顧茫然,不知道吃什麼好了。
溫孟冬抿著嘴巴,不停咽口水。
溫仲夏也饞,他們三個中午、晚上都是啃的炊餅,一文錢一個。
不先把欠的房租錢掙出來,都不敢花錢了。
她拉著小弟遠離小吃攤,再看下去,肚裡的饞蟲鬨得更凶。
掙錢,趕緊掙錢。
他們跟著人流邊走邊尋找位置,沒一會兒走到一棟燈火通明的兩層建築前。
這是瓦子,大宋的娛樂場所,裡麵有花樣百出的表演,唱戲的、舞雜耍的、講評書的……
兩個夥計在門口迎來送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湧入其中,在門口都能隱隱聽見裡麵吹拉彈唱的聲音。
溫仲夏在大門附近找到一個位置:“我們就在這裡賣吧,這裡客流最多。”
徐袖自然沒意見,她現在覺著小姑子說什麼都是對的。
“小娘子選對咯,這裡的客人出手大方,很少討價還價。”旁邊是一個賣雜貨的大爺,胡子花白,抽著長長的水煙。
溫仲夏笑問:“您在這裡擺了多久?”
“好幾年了,混個溫飽罷了。”
大爺在鞋後跟處磕了磕水煙管,慢悠悠道:“小娘子安心在這裡賣,官差每半個時辰會巡邏一次,但最好也不要太晚。一過亥時,醉醺醺的客人就多了,少不得有幾個潑皮無賴耍酒瘋。”
徐袖一聽有點緊張,溫仲夏安撫她:“我們不管賣不賣得完,亥時前都回去。”
她舀了一大勺爆米花遞給大爺:“謝謝您好心提醒,這個是我們做的小食,您嘗嘗。”
大爺雙手接過,道了聲謝。
果然如溫仲夏所料,被她叫賣聲吸引來的客人,好幾個連價錢都不問就要了。
吃著爆米花看戲聽曲,就像看電影必備一樣,再合適不過。
晚上天冷,又不放心溫孟冬一人在家,徐袖便給他係上圍脖,纏了兩圈幾乎要把他的下半張臉都包起來,看上去更像粽子了。
溫孟冬雙手互插在袖子裡,聽阿姐的話,時不時蹦躂兩下,運動取暖,倒也自在。
“本衙內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沒吃過,還就沒聽過爆米花。”
一個年輕男子本來正準備踏進瓦子的大門,聽到“獨一份”的叫賣,扭頭走了過來。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一身綢子衣衫,發冠上鑲著價值不菲的玉石,身邊一個小廝寸步不離的跟著。
“爆米花?那到底是米做的,還是花做的?”
溫仲夏知道衙內是官員子弟的稱號,這種人最舍得花錢。
她端出標準的微笑:“這位衙內,什麼做的不重要,好吃最重要,您嘗嘗便知。”
馮信覺得她未免太自負,看著平平無奇的小玩意兒能有多好吃。
可是嘗了兩粒後,眉頭挑起。
咦?
甜甜脆脆,有點意思。
“給我來……”他抬眸一看,見是位貌美的小娘子,不禁多看了兩眼,突然問道,“我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你?”
徐袖心中一緊,不住地打量對麵的男子,這位衙內不會以前到過溫家吧?難道認出小姑子了?
“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很多,衙內認錯人了吧,”溫仲夏麵不改色,“衙內要幾份?”
“來五份,不,六份吧,朋友相聚,人多。”
“好咧,您稍等。”
馮信用眼睛瞟著,難道真是認錯了?
也對,他結識的都是名門淑女,怎麼可能認識在路邊叫賣吃食的女人?
“您拿好,誠惠三十文。”溫仲夏雙手遞上。
小廝主動接過爆米花,並付錢。
馮信又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雙手背在身後,走向瓦子。
溫仲夏快速數了一遍,是四十文,忙喊:“衙內,給多了。”
小廝回身:“我們馮衙內吃著高興,多的是賞錢。”
“夏兒,這錢我們收不收?”徐袖有點擔憂,她怕那位衙內真認出小姑子是原禮部尚書之女,傳揚出去,於她名聲有礙。
“不收白不收。”
溫仲夏想過他可能見過原主,但那又如何?
她既然敢做這個買賣,就不怕被人認出來,她巴不得多遇到幾個這麼大方的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