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老夫人牙口不好,對這鬆軟的口感很滿意。
杭起遠卻覺得蓮蓉有些甜膩,他更中意那個鮮肉月餅,酥脆又鹹香,鮮嫩多汁,可惜隻有兩個。
此時碩大的月亮初升,皎潔的月光灑滿人間,不知道天上的嫦娥是不是也在注視著人間?
杭妍咬著月餅,左等右等,不見哥哥來。
“娘,哥哥怎麼不來一起賞月?”
周氏道:“他沒和你說嗎?他去放河燈了,說要為我們全家人祈福,為祖母祈福平安長壽。”
杭老夫人笑得皺紋舒展:“初辰這孩子有孝心,時刻記著我這老婆子。”
杭妍嘴巴頓時張得大大的,這個哥哥出去玩又不帶她。
什麼祈福?
明明是彆有目的。
她把月餅大口咽下,蹭地站起來,說了一句:“我也要去放河燈祈福。”
說完便跑,披帛甩地飛起。
杭起遠皺了皺眉:“都多大了,還是這般沒規沒矩,看看你生的好女兒。”
周氏撇撇嘴:“她身上也有你一半的血,這脾氣像誰還不一定呢。”
“……”杭起遠被發妻懟得無話可說。
中間的杭老夫人笑哈哈打圓場:“好了,老夫老妻了還拌嘴,孩子們聽見該笑話了,妍兒想去就讓她去,多派幾個人跟著便是。”
“兒子,給我剝個橘子吃。”
“是母親。”
放河燈祈福是大宋過中秋的一個重要習俗,東京城內水係發達,河流眾多,給百姓放河燈提供了極其便利的條件。
這回杭曜可不打算像七夕節那樣,再等著偶遇,他去溫記百味拿月餅時,聽到溫仲夏她們晚上要去放河燈,於是說自己也要去,正好一行人做個伴。
晚上放河燈的人可真多啊,江岸邊上像下餃子似的。
溫仲夏和徐袖領著冬兒和金水一打烊就來了,還以為他們來得夠早,沒想到還是低估了東京百姓對祈福的熱情,此刻簡直無處下腳。
難怪書上會寫最熱鬨之時,“羊皮小水燈數十萬盞,浮滿水麵,燦若繁星”②,可能真不是誇張,這兩日賣燈的定是賺翻了。
溫仲夏幾人手裡一人提著一盞水燈,是專門為放河燈設計的,精致又結實,用的是羊皮,輕易不會被浸濕。
在江邊走了好一會兒,他們終於找到一處稍微空閒的地段,趕緊上前占了位置。
嗬,剛才被人群擋住,還看不太清楚。
此刻終於見到河麵,各式各樣的水燈在水麵飄蕩,流光溢彩,伴著倒映下來的一輪明月,仿佛銀河近在眼前,真是美不勝收。
他們把水燈點上,一一緩緩放入河中。
隨後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為所思所念祈福、遙祝。
小小的水燈隨著水流向遠處飄去,上麵承載著大家對未來的美好期盼。
隻不過,溫仲夏心中一直隱隱有個擔憂,這麼多水燈,這麼擁擠,燈會不會翻啊?
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這種場景,便覺著很不靠譜。
嗨,想什麼來什麼。
“呀,我的鯉魚燈不好了。”
溫孟冬買了盞鯉魚燈,在一眾蓮花燈中十分醒目。
他的燈飄了沒一會兒,好像被一盞大型蓮花燈給纏住了,鯉魚頭都歪了,再飄下去可能馬上就會翻。
這些水燈要是飄遠了管不著,至少在自己眼前不能翻啊。
“阿姐,我的燈,我的燈怎麼辦?”冬兒急得直跺腳。
“彆急,我去看看。”杭曜沿著岸邊大步追了上去,河裡的燈太多,河水不急,它們遊得不快。
岸邊有專門給放燈準備的一種帶鉤子的竹竿,把燈拉回來,再分開就成。
看來翻燈是常事,老百姓早就翻出經驗了。
溫仲夏怕杭曜一個人顧不過來:“我去幫他,你們在原地不要走。”
冬兒也想追去,被徐秀一把攬住:“夏兒,你去吧,我們就在這裡等你們。”
溫仲夏小跑跟上去,兩人一個用竹竿撈,一個伸手去拽。
“唉唉好了,拿到了。”
“慢點,慢點。”
兩人小心翼翼地兩盞燈拉回岸邊,萬幸都還完好無損,燈也沒滅,分開後,再放回河裡。
這回兩盞水燈可算是悠悠哉哉飄走了,很快再度彙入水燈大潮流中,再也分不清你我。
兩人蹲在岸邊,相視一笑,長舒一口氣。
救了兩盞燈,像是拯救了兩個美好的願景。
去吧,飄得越遠越好,一定要實現啊。
溫仲夏撩了一下清涼的河水,甩甩手:“杭博士,回去吧,他們還在等著我們。”
剛一轉頭,眼前多了一樣東西。
杭曜的手心攤開著,上麵躺著一根瑩潤的玉簪子,墜著兩顆小珍珠。
“這根玉簪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想送給你。”
杭曜的眼睛在夜色中十分明亮,微微顫抖的睫毛卻又透露著忐忑緊張的心情。
這根玉簪子自從買來,他一直帶在身上,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送出去。
此時難得隻有他們兩人獨處,他才鼓足勇氣拿了出來。
“噗通噗通……”
見她不說話,他的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是不是太唐突了?
溫仲夏定定地看著他,給一個小娘子送簪子,他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