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笑容落入周輔深的眼中, 就好像被世間最惡濁的毒侵入骨髓,怒意和不甘猝然間湧上來,幾乎燒得他肝膽俱裂。
憑什麼?明明他才是那個與江燃耳鬢廝磨了四年,對江燃了如指掌的人,但此刻卻隻能躲在陰暗角落裡窺視,甚至想要見江燃一麵都是奢侈,而聶稚心卻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江燃站在陽光底下, 享受那張容顏上所綻放的一切?
聶稚心他憑什麼?
或許是從那雙陰騭眸子中透出的惡意太過強烈,遠處聶稚心似有所覺地朝這邊望過來,但看到的就隻是醫院門前一如既往的車流忙碌。
江燃用手肘抵著車門,本來剛要開口道彆呢,就見聶稚心的視線忽然投向了對麵的車道上, 那一瞬間他的神色陡然變得有些凝重,甚至還夾雜著一絲微妙的驚悸,惹得江燃也不由跟著回過頭, 視線越過車頂瞅了瞅,問道:“怎麼了嗎?”
“沒有……”聶稚心聽到他的聲音便飛快地收回視線,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目光就撞上江燃略帶問詢的眸子,忽然間覺得心跳好像漏了半拍,原本想好的措辭都卡在嗓子眼裡沒能說出來。
陽光底下,江燃的瞳孔是種偏向琥珀色的半透明, 此刻正微微上移看著他, 就像某種陷入迷惑的貓科動物。不得不承認, 江燃有一張異常漂亮的臉,不同於如今時尚圈裡吹捧的那種曲高和寡的高級審美,而是那種基本上所有人都能欣賞得來的漂亮——五官端正而俊秀,但又沒有過多的浮誇感和煙火氣,讓人一看就覺得乾淨又舒適,不由自主便想多靠近幾分。
講真的,聶稚心其實能理解周輔深對江燃的執念——那是一種身在嘈雜無趣的世界裡,忽然抬頭瞥見天邊彩虹的驚豔感。
而越是孤芳自賞越是目無下塵的人,就越是容易被這抹色彩所吸引,因為你會覺得那是你發現的奇遇,是獨屬你一個人的,當然要竭儘全力去得到,甚至哪怕是追到了懸崖邊,哪怕是要把彆人推下去。
因此每當聶稚心回想起當年,在大盛宴會的酒桌上,他沒忍住將江燃指給周輔深看的那個舉動時,他就感到無比後悔,甚至當時周輔深望向江燃的第一眼就讓他感覺到了不妙,而最糟的,是周輔深那種毫不掩飾的露骨侵略欲,在讓他格外不適的同時,也引起了同桌人的注意。
……
齊燁那時剛從洗手間回來,拉開椅子帶起一陣煙草味,剛坐下就張羅著喝酒,一副混不吝的模樣,但眾人也都給他麵子,紛紛鬨騰著推杯換盞。
而這份熱鬨的氣氛在獨獨輪到周輔深的時候,卻像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回音,然而齊燁看上去倒也是見怪不怪的意思,好像早已經習慣了如此,至於其他人也隻是跟著緩和氣氛地笑笑,沒對此多置喙什麼。
說起來齊燁家是搞娛樂行業的,這陣子也沒少幫周輔深跟那些名導牽線搭橋,但此刻看上去,他卻反倒像是受了恩惠的那個,被輕慢了臉上也絲毫不顯尷尬,動作極其自然地仰頭喝乾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後調笑道:“輔深看誰呢?這麼專注?”
周輔深沒有搭理他,齊燁倒也沒介意,乾脆自說自話起來:“是不是站在靠門口吃冰淇淋的那個,我剛才也瞅見了,那模樣是真俊俏啊,嘖嘖,虧老子還帶來那麼多有名有姓的藝人呢,這會兒瞧過去,居然都比不上他一個顯眼。”
聶稚心聞言皺起眉,但還不等他說什麼,旁邊就有人因為齊燁這番話而來了興致:“真有長這麼標誌的人?在哪呢哪呢?”
說話那人也是個旁若無人的主,直接探起身子來滿場尋摸,很快就把目光鎖定了江燃:“我好像看見了,是那個吧?臥槽,難怪輔深移不開眼呢,我一直男看了也有點把持不住啊!”
興許是鬨出的動靜有點大,周圍有賓客朝他們看過來,但沒敢吱聲,齊燁見狀便拉扯著那人的胳膊,低聲罵道:“薛朔你他媽悠著點,快坐下!有點出息行不行?非得讓人家給逮個正著你就好看了是吧?”
叫薛朔的人悻悻坐下來,嘴裡嘟囔道:“怕什麼啊?看著了就招呼他過來唄,反正咱周大少也正好有興趣不是嗎?”
說完他還狐疑地看向齊燁:“彆是你小子遇上什麼好成色想藏著掖著吧?我瞅那人顏值可不像是普通人,你真不認識?”
齊燁剛才還叫薛朔低調,這會兒他自己倒是音量不減:“少放屁!這要是我家藝人我早叫過來給輔深安排上了,我是那種虧待兄弟的人嗎?”
這話說得很是令人遐想聯翩,聶稚心終於聽不過去了,不耐道:“你們腦袋裡是不是就那點黃色廢料了?人家是這次要去m國參加《餘燼》世界聯賽的電競代表隊隊長,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混跡歡場的所謂藝人,少胡說八道了,趁早把你們那些烏七八糟的念頭都歇了。”
聽到他這句,一旁沉默不語的周輔深才有了點反應,搭在桌麵上的手指輕敲了兩下,深沉的眸子裡若有所思。
但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安靜了,齊燁率先便揶揄道:“聽聽!咱聶少不愧是高級知識分子,跟咱們這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
薛朔也跟著陰陽怪氣地驚訝道:“可不是,想不到咱聶博士也有關注電競賽事的一天啊!了不得了不得!”
他們這些話倒不是出自惡意,隻是這群富二代裡能耐著性子讀書的少之又少,因此聶稚心作為一個學霸,對他們來說就是父母口中的‘彆人家的孩子’,從小時候開始,就時不常地會被父母拿來跟自己對比一番,因此每當眾人聚在一塊玩的時候,免不了就得擠兌擠兌他兩句,以報當年被父母魔音貫耳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