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在弦上(1 / 2)

榨汁機開始轉動,江燃注意力被打斷,轉過頭去,就見鮮紅的汁液在玻璃壁中翻滾著,周輔深好整以暇地站在島台後,對他微笑道:“早上好,燃燃。”

清晨的光線仿佛蒙著一層海水和薄荷混合而成的冷淡濾鏡,將周輔深嘴角上揚的弧度勾勒得鋒利分明。

他穿著質地鬆垂的純黑襯衫站在那裡,儀態挺拔地好像正接受閃光燈的洗禮,而更神奇的是,這種整肅卻並沒有因為周圍透著家常瑣碎味道的場景而顯得拿腔拿調,就仿佛他生來就如此從容優雅、宜室宜家。

江燃蹙眉看著,不得不承認周輔深這副皮囊的確賞心悅目,尤其是在這個男人想要取悅你的時候。

可是江燃如今已經不能再允許自己被騙了,他扭過頭不再去看,專心致誌地在麵包片上塗抹著果醬,而此時機器攪拌的嗡鳴聲也戛然而止,隨後響起地是水流接觸玻璃杯底的聲響,等那聲音也靜止後,周輔深從島台後繞出來,將江燃麵前的杯子倒滿。

他襯衫袖口半挽上去,銀色腕表邊緣鑲嵌的藍寶石折射出一抹刺眼的光線,江燃眯起眼,這才有些察覺出不對,他又仔細打量了眼周輔深的裝束——這可不像周輔深平時在家的著裝習慣,思及此處江燃立刻把目光投向玄關,果然看到了晾在掛燙機上的外套。

“你要出門?”江燃狐疑道。

周輔深被詢問後似乎心情很好,撐著桌子問道:“嗯,等會兒吃完飯就走,燃燃會害怕嗎?”

“我有什麼可怕的?”江燃哼了聲,咬掉一口麵包。

“不怕麼?要知道除了我之外,這世上再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裡,如果我不回來,就意味著你要麵臨真正意義上的孤島,從日升到日落……”周輔深低沉而緩慢地訴說著,像惡魔的低語:“而在這如死水般漫長而死寂的時光裡,你唯一的指望就是我。”

“嗬嗬。”江燃聞言放下麵包,冷笑道:“有種你就一直彆回來。”

“我舍不得。”周輔深神情柔軟地一塌糊塗,說著便伸手去擦他嘴角的果醬。

江燃不客氣地打掉他的手,端起手旁的番茄汁一飲而儘,然後用紙巾擦了擦嘴,也不管周輔深再說什麼,自己起身就走。

周輔深僵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下,視線移到玻璃杯底那點遺留的殘渣上盯了會兒,隨即又轉向不遠處沙發背頂露出的那一截毛絨絨的腦袋,眸色忽然間反常地如同諒解般逐漸緩和。

……

十五分鐘後,江燃睡著了。

他身體蜷縮在沙發裡,眉頭緊皺,周輔深走過去,蹲在沙發前,指腹抹過江燃的嘴唇。

番茄汁裡加了調配好的安眠物質,足以讓江燃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陷入沉睡。

周輔深不想橫生枝節,畢竟江燃怎麼說也是一個體能正常的成年男人,即使門窗緊鎖,但事在人為,難保對方不會在角落裡翻出滅火器之類重型器具強行破窗。

當然,倘若真的砸碎窗戶跑出去也就算了,反正沒有載具江燃也跑不出這座島,外麵相連的又是幾十公裡內都找不見人影的郊區,所以周輔深最怕的,還是江燃搞不好弄傷自己。

“好好睡吧,等燃燃醒了,我就回來了。”周輔深低頭在江燃額頭印下一吻,然後將人橫抱起來,上了二樓臥室,把人輕輕放在了床上。

臨走前,周輔深想了想還是把臥室的門反鎖住了。

下樓後他走到玄關,拎起外套隨意掛在小臂上,又從兜裡翻出墨鏡戴好,就這樣踏出門檻,合上那道門的時候他很鄭重,甚至特意回過身來將門推死——就像裡麵藏匿著什麼來路不明的財寶。

用財寶這種俗物來形容他的江燃或許不甚準確,但兩者間的共同特征都很好總結,那就是——偷來的快樂。

周輔深笑了笑,其實做這些的時候他的內心並不是毫無波瀾。

一方麵,他既為現在隻能用這種方法留住江燃而感到痛苦;但另一方麵,能夠把江燃像個人所屬物品那樣隨意擺弄又讓他感到難以自抑的興奮。

懷著這種矛盾的心情,他一路將車開上了高速,十好幾公裡行駛過去,遇見的車輛屈指可數,寬闊的道路前後空曠無比,周輔深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翻看著微信的聊天記錄。

這是江燃的手機,自從落在他手中後,他就一直以江燃的名義和江烽保持著聯絡。

要取信於人其實很簡單,想的太複雜了反而容易露出馬腳,對江烽這種多疑的人尤其如此,因為在對方此時的認知中,江燃不過是回了趟老家散散心,並無特彆之處,若是貿然為了自證而發個語音或者小視頻過去,倒顯得刻意,也跟江燃的習慣不符。

因此偽裝的重點就是要表現得一切如常,或者用江燃的話來說,就是‘天塌下來,日子該過還得過’。

不過這樣的話,這個理由最多也就能應付三四天就要被戳破,因此就有了周輔深之前在微博上鬨得那一出,這引起軒然大波的兩句話,對周輔深來說卻僅僅像是一個引子,在由著其發酵一兩天後,他便順理成章用江燃的口吻在與江烽的對話中談到了這個。

江燃:【哥你覺得他這是什麼意思?】

江烽:【想引起你注意唄,跟一哭二鬨三上吊是一個意思,哥告訴你啊,千萬彆琢磨,一琢磨你就上他套了】

江燃:【……怎麼讓你說得周輔深能隔空洗腦我一樣】

江燃:【唉……哥,說真的,我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老這麼拖著也不是事,我想再見周輔深一麵跟他做個了斷】

江烽:【彆!燃燃!你先冷靜,這樣……你先在老家再待一陣,反正H市這邊媒體什麼的也成天群魔亂舞的,也不知道他們從哪打聽到咱們的關係,現在我家門口也被堵了,你回來也不安全,乾脆等這波風頭過去了再回來吧,行嗎?聽哥的】

目光停留在那行字上,周輔深嗤笑一聲,將手機隨手扔在了副駕駛上。

至多一個月,他還可以和江燃渡過一個月的美好時光,而他之所以在江燃麵前表現得宛如能掌握對方一生,是他不想讓江燃覺得有盼頭。

因為人一旦有了盼頭,那再想攻破這個人的心理防線就遙遙無期了。

想到這他心底又升起強烈的黯然和不甘,曾經他以為自己和江燃有的是時間可以用來揮霍,可沒想到有朝一日,兩人剩下的相處時光竟然靠扳著手指頭就能算到頭。

假如……假如能夠的話,他現在真是一秒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可H市那頭他要是太久不露麵,必然會引起懷疑,尤其是在江燃幾乎刪光了他微信好友的情況下,他有必要現個身以顯示自己精神狀態正常,沒有想自殺或者犯下其他罪行的傾向。

況且,有些事有些人他也想解決一下。

想到這,周輔深回頭朝後車座看了眼。

一隻像是裝著某種運動器材的長筒型背包,此刻正靜靜躺著那裡。

……

……

穿過舞池刺眼晃動的燈光,周輔深被態度恭敬的侍者引導至包廂,門一關上,酒吧嘈雜的音樂和煙酒混合的糜爛氣息登時被阻截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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