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在弦上(2 / 2)

包廂裡一反常態的清淨,甚至從周輔深進來後便開始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息,本來要按平時的場麵,此刻怎麼說也得有幾個‘陪場’的,可這回偌大的空間裡卻隻冷冷清清的坐了四個人,其中有三個是周輔深的發小。

齊燁、薛朔……聶稚心,最後是角落裡模樣楚楚可憐,望眼欲穿的裴菡。

周輔深挑了個離眾人最遠的位置坐下,順手把背包從肩頭摘下來放到手旁,隨後雙腿交疊,目光抬起掃視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就仿佛古時高高在上的剝削階級,問道:“有什麼事說吧。”

話音剛落,還沒人應聲呢,包廂裡就突然傳來一道細小的啜泣聲。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輔深哥……”裴菡低著頭,手臂撐著膝蓋,眼淚跟不要錢一樣不停往下落,任誰看了,不論前因後果都要生出三分憐惜。

但在場四個男人卻沒有絲毫動容,就連齊燁臉上也是尷尬之色更勝。

齊燁根本沒有打好腹稿,可被裴菡這麼一哭,他也不得不開口了:“輔深……今天哥們叫你來就是想賠個罪,小菡她不懂事,在微博上亂說話,你彆跟她計較……快!小菡,給你輔深哥道個歉!”

裴菡聞言才仿佛終於從無儘的悲傷中抽離出來一樣,但依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揉著眼睛,用一副柔弱得隨時要暈倒的模樣:“輔深哥,對——”

“不必了。”周輔深就像開會時快速否決了一個煞筆提案的領導,說完就把視線投向齊燁:“不用玩這種像過家家似的把戲來粉飾太平,她算是我哪門子的妹妹?又用什麼立場和斤兩敢對江燃指手畫腳?莫非是在你身邊攀龍附鳳久了,進入角色走不出來了嗎?”

“我不是……我不是!”裴菡哭聲陡然大了起來,顫抖道:“我隻是不想輔深哥被誤解才……”

“誤解什麼?”周輔深無動於衷地涼涼道:“我就是個愛江燃愛到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瘋子,難道你比我自己還了解我嗎?”

裴菡立即目瞪口呆,連哭都忘了,顯然比起微博上那些文字,現實中親耳聽到周輔深衝擊性的發言,帶給她的刺激更大。

“唔。”薛朔那邊抿住唇使勁憋住笑,去仍從攥緊的指節間泄露出些許聲音,於是趕緊拿起麵前酒杯喝了一口。

聶稚心則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靠在椅背上點了根煙,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眼見淚水沒有換來任何同情,反而換來嘲笑和冷眼旁觀,裴菡備受打擊,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妹妹,饒是明知其中道理,齊燁見狀仍是有些不落忍:“輔深,你也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吧……”

“不光是她,你也是,齊燁。”周輔深揚起下巴,神態透著層看似鄙薄的憐憫:“假如我早知道你也是讓江燃對我失望的誘因之一,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交你這個朋友。”

說到這,他又冰冷地補了句:“可惜時光不能重來。”

聽出他話中真切的遺憾,齊燁這會兒也顧不上裴菡了,瞪眼道:“周輔深,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終於明白自己以前渾渾噩噩,耽誤、錯失了太多與江燃共度的時光,把它們用在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周輔深直白道:“所以現在我想要彌補,儘管覆水難收,可重來一次我不想再後悔。”

話音落地,齊燁的神情由憤怒轉化成了震驚,老實說,他認識周輔深十幾年,這是頭一次見到對方暴露出‘悔恨’這種屬於普通人都會有的情緒,頓時間猶如見了鬼,道:“媽的,你是被江燃灌了**湯了吧?”

“咳!插句嘴啊。”薛朔這時開口道:“那個,輔深,你放心,我是絕對支持你和江燃百年好合的,以前呢,是我腦子拎不清,可能對江燃多有得罪,往後你們複婚大辦的時候,我肯定準備厚禮當麵跟江燃賠罪。”

說著薛朔拿起酒杯:“現在兄弟先自罰三杯,對不住了!”

周輔深沒什麼反應,倒是齊燁見狀氣笑了:“你他媽倒是會見風使舵啊!以前趁周輔深不在,帶頭攛掇人給江燃灌酒擠兌人家的不是你嗎?現在又他媽的裝什麼好人!”

薛朔聞言摸了摸鼻子,表情訕訕。

“你呢?老聶?”齊燁轉過頭急道:“彆他媽在那兒裝啞巴了?你到底怎麼個態度?”

尷尬的場麵,充滿□□味的對話,包廂裡氣氛霎時變得劍拔弩張,周輔深適時地朝這邊看過來。

大概是察覺到了那道視線,聶稚心彈煙灰的手指微微一頓,也許是出於某種隱秘的衝動,他這次沒有再避諱這種話題,可能是這份心情已經忍耐了太久,太久,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宣之於口,公之於眾——

“我這輩子也不會祝福他們。”他道:“我不會再把江燃讓給一個配不上他的男人。”

“………”

“………”

包廂內霎時寂靜無比,眾人就跟石化了一般,就連裴菡都震驚得無暇顧及其他,畢竟在她印象中,聶稚心就是那種性格冷淡又沉默寡言的學霸代名詞,這種人顯而易見是情情愛愛的絕緣體,就應該被束之高閣,沒有人能夠沾染……可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也對江燃……

齊燁也半晌緩不過神來,不過他還比裴菡知道的要多些,以往聶稚心談及江燃的種種異常被他回想起來,他才恍然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當即磕絆道:“老聶,你、你……”

“我出去透透風。”聶稚心猛然站起身,方才那種發言實在與他內斂的性格相悖,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尤其在想到江燃之前明確的拒絕後更覺煩悶,感覺自己在自說自話,於是一時各種情緒混雜著湧上來,他看也不看周輔深,兀自推門走了出去。

而他前腳剛邁出去,後腳一串鑰匙就掉落在地上,辨識度極高的黃色毛氈雞崽玩偶栓在上麵,嘰裡咕嚕的繞著銀環滾了一圈。

周輔深抓住背包的手掌驟然收緊,隱約能聽到從中發出金屬互相磨動的吱嘎聲響。

“輔深,那是……”薛朔注意到那像琴盒一樣的黑色背包,試探著問道。

“我先走一步,你們好自為之。”周輔深充耳未聞,拎起背包轉瞬便出了包廂。

……

外麵天色已經漸暗,昏沉的天際線隻剩下淡淡的微紅,聶稚心手臂拄在酒吧後門鐵質老舊的外置樓梯扶手上,煙頭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他徐徐吐出一口煙圈,其實人來人往的街道與這條後巷隻有一牆之隔,但就是讓人有種與所有繁華隔絕的錯覺。

不過很快,這種寧靜就被打破了。

咚,咚,咚。

腳步落在生鏽階梯上發出的震動就像人心跳的節奏,緩慢而有力。

聶稚心猜到是什麼人,可沒猜到的是接下來腦後發出的聲響。

——弓弦被拉到極致的動靜在夜風中清晰可聞,以至他不用回頭就能想象到那是一把多麼漂亮的複合弓。

“轉過頭來吧,我想讓你死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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