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談話(1 / 2)

話落擲地有聲,恰巧一縷漆黑的發絲在這時垂下來,將江燃瞳孔中的光芒分割成明暗兩部分。

周成業震驚地望著他。

“我也不是讓他在裡麵待一輩子。”有些話一旦開了頭,再往下說也就順暢了,江燃移開目光望著床頭玻璃瓶中的花束平靜道:“有個兩年半載的讓他清醒一下就可以了。”

“………”沉下眼,周成業沒有立即回答,他並不是覺得這個要求過分,倒不如說倘若讓他站在江燃的角度,去麵對周輔深這樣一個時刻威脅自己人身安全的存在,那真是不論抱有多大的敵意也不為過,甚至巴不得對方牢底坐穿都是輕的。

可問題就在於提出這個要求的人是江燃,就算周成業心中一直對兒子找了個男人結婚頗有微詞,但也不得不承認江燃確實是個很難讓人挑出錯的孩子,尤其是在對待周輔深的感情上,哪怕接觸不多,但每次見麵,周成業都會為他對周輔深種種難纏行為的包容和應對如流感到咂舌。

而也正因為如此,當江燃擺出這樣冷酷決絕的一麵時,帶給周成業的反差也更加劇烈。

“你們到底在一起了四年,這四年輔深回老宅的次數屈指可數,就是生怕你在我們這受一點委屈。”他沉聲道:“不管輔深有再多不好,可他對你絕對沒話說,現在要把他扔到那種地方去,你就忍心嗎?”

這話一脫出口,江燃便啞然失笑,合著周成業心裡是這麼想的,他以為周輔深不願意回老宅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嗎?看來他真是從沒真正好好了解過他這個兒子。

——有些人生下來身體裡流的血就是涼的,周輔深更是其中翹楚。

不過江燃沒有點破,見周成業看過來,他便收斂了眉宇,正色道:“我當然忍心。”

“但您肯定不忍心。”他緊接著道:“叔,咱們大可以敞開天窗說亮話,我願意做出讓步就已經是看在過往的情分上了,所以您也不要把我當成什麼可以對周輔深無限度容忍的冤大頭。話說白了,精神病院再不好,有您這個親爸在周輔深他也吃不了什麼苦,除了不自由點、說出去難聽點……日子怎麼著過得也比監獄裡強,

而對於我來說,其實也隻是知道有個地方能關住他,圖個夜裡睡得安心罷了。”

周成業沉默下來,他其實心裡早就有了計較,那麼說隻是想探一探江燃的底線,因此現在得到這樣的回答,他心底雖失落,但也不是很意外。

隻是覺得唏噓。

去年春節的時候,眼前這個孩子還跟著周輔深在飯桌上叫他爸,誰看了都覺得溫順,可轉眼時移世易,人還是那個人,態度卻完全不同了,帶有幾分虛弱的雪白麵孔下,是寸步不讓的冷硬。

半晌過去,周成業終於做出了決斷:“好……我可以答應你,隻要輔深被無罪釋放,事後我就會送他去治療,什麼時候他清醒了,什麼時候再把他放出來。”

說著他站起身,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意有所指道:“隻是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江燃目光跟隨著他,將臉龐略仰起來,蹙眉道:“我為什麼要後悔?”

“等輔深出來後,今天發生的事我會如實告訴他。”周成業定定地看著他,加重語氣道:“要求將他送進精神病院的人是你。”

江燃突然有點不耐煩,也不用敬稱了,隻挑眉道:“所以呢?”

“……算是過來人的經驗吧。”周成業神色莊重道:“我看得出來,輔深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你現在可能覺得是困擾,但以後就會明白這份感情有多珍貴,人年少時總會辜負、逃避各種各樣真摯熱烈的感情,直到年紀大了午夜夢回才知道追悔莫及,我希望你不會成為其中之一。”

說罷他深深看了江燃一眼,才轉身離開。

病房門重新被扣上,走廊傳來人群離去的腳步聲,江燃呆了片刻,隨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接著用牙簽從碗裡紮了個草莓送到嘴裡,繼續若無其事地看起了電視。

等江烽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鬆了口氣,走過去問道:“剛才周輔深他爸是不是來了?”

“來了。”江燃看他表情便心領神會道:“哥你是被他特意找事支走的嗎?”

“嗯,給我找了點小麻煩。”江烽扯掉領帶,喝口水坐下來道:“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江燃苦笑:“當然是讓我出庭作證給周輔深脫罪了…

…不過我跟他提了條件,讓他事後帶周輔深去精神病院治病。”

“噗……”江烽差點把嘴裡的水噴出來,他驚奇地審視了一遍江燃,發覺對方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波動,完全是在平鋪直述,這一瞬他心底感到微妙的怪異,但嘴上仍強自鎮定道:“這、這倒也是個辦法,他答應了?”

“不答應周輔深就要坐牢了,相比之下還是精神病院更好點吧。”江燃說著從床頭的果盤裡拿了個橘子,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

江烽瞧了半天突然問:“燃燃你……不難過嗎?”

怎麼連他哥也問這種話?江燃下意識感到煩躁,頭也不抬道:“咱今天能彆再提這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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