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烽眯起眼,有些惱怒。
實際上,他也不確定自家弟弟的心思,但假如有周輔深巧言令色在前,就比如方才這種話——他可以想到江燃下不了那個狠心,畢竟連之前那麼大過錯都原諒了,周輔深苦肉計的功力顯然不可小覷。
思及此處,他不由暗恨周輔深的難纏和狡詐,剛想再說什麼,旁邊就傳來一道聲音。
“這恐怕不行。”一直在觀望的齊父此刻插進話來,兩個小輩的爭吵,他本來不想乾預,但見周輔深油鹽不進的偏執模樣,還是忍不住蹙緊了眉頭,曾經那個站在各路光鮮的領獎台上、稍顯冷淡但彬彬有禮且出類拔萃的少年人麵目已經在他印象中逐漸淡去,如今落入他視線的就隻有一個形容狼狽、性情乖戾、嚴重威脅他亡妹遺孤的男人而已。
不過縱然心裡已有計較,他麵上卻依然不顯露出什麼,用一種柔和又不容抗拒的態度道:“你和小燃的事已經拖了太久了,沒必要再糾纏下去,醫生的話你也聽見了吧,我想小燃會有這一遭,心理因素肯定是占大部分的,若要跟你見麵,他免不了還要病情反複,因此長痛不如短痛,今天咱們兩家就在這一招解決吧,我在來時已經通知了你爸,他應該馬上就會趕過來。”
“什麼?”周輔深一怔愣,刹那拳頭緊握,指甲幾乎嵌到肉裡。
他不知自己該對這個父親作何感覺,因為江燃勸解的話,他曾也生出些愧疚來,就連多年與世俗磨合的經驗也告訴他,自己的確該如此,但當齊父抬出周成業來阻斷他抓住江燃的腳步時,他隻能感到厭煩和焦慮。
甚至更加荒誕的是,他竟然為自己這種冷血產生了一絲質疑與悲哀,周輔深無法形容那種混亂,他感到自己就像被賦予了靈魂的造物,而就處在機械和血肉將要轉化的邊緣,他的主人將他放棄了。
齊父和江烽二人不知其中內情,自然想象不到他此刻心情之複雜,但留給他思索的時間不多了,很快,電梯開合,周成業疲憊而倉促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儘頭,當距離近到能看清彼此麵容時,周成業放緩腳步,和周輔深同時沉默下來。
周成業較以前看上去滄桑了許多,不知是不是獲知兒子的殘忍本性帶給了他重大打擊,他這些日子將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中,連老宅也甚少回去,每天廢寢忘食地奔走於各個會議,直至今日再聽到兒子的消息,他還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整個人冷靜得好似已經麻木了。
但此刻父子相見,恍若隔世之感撲麵湧來,望著眼前消瘦、不修邊幅、能在眉宇間看出飽受思慮之苦的周輔深,他內心五味雜陳。
“老周。”沒有給他們多餘的時間醞釀情緒,齊父打斷了周成業的百感交集,歎息道:“你這些年發達了,咱們聚得也越來越少了,沒想到再見竟然是這種光景……說實話,年輕那會兒我還想過要是生個女兒就跟你做親家,但萬萬沒想到……這親是結了,可卻結成了冤家。”
齊父向來是個和善的人,在圈子裡素有儒商的名頭,讓他如此痛心疾首,這話裡的指責可就大了,周成業連忙回神道:“彆這樣說……江燃是個好孩子,我一直很感激他,我早年忙於事業,忽略了對孩子的教育,等回過神來,已經把輔深養成這種無法挽回的性子……他的確喜歡江燃,可就是沒辦法掌握尺度,說到底,是他沒那個福氣……”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齊父沉聲道:“我們夫妻倆早年也忙著事業,導致齊燁長成這副不成器的樣子,但古人說得好:‘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齊燁不爭氣是不爭氣,好歹沒惹出什麼禍端來,可不像你家周輔深有這份膽色和能耐,結婚過日子本是你情我願的事,他卻鬨成了事故,早前的事……因為當時齊家還沒認回小燃我也就不提了,就說現在,你知道小燃住院是因為什麼嗎?胃出血!這往大了說可是能要命的病,醫生說跟情緒有關,而小燃發病的時候,正跟他在一起,根據小烽用手機號碼查的定位,他們之前就待在一處荒郊野嶺的賓館裡……即使小燃是男孩,但這三更半夜的把人拐到那裡,存的又是什麼心思?!他有沒有把法律、把世俗道德放在眼裡?”
這話一出就定了周輔深一個誘拐的罪名,但在場的人都沒有反駁,顯然是覺得以周輔深的瘋勁,乾出什麼也不奇怪,而周輔深也不辯解,因為他知道沒用。
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就在一天前,他和江燃還在那個溫暖的家裡策劃將來、耳鬢廝磨。
盯著急救室緊閉的門,他知道江燃就在這一牆之隔後,但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距離他如此近的時刻了。
而另一頭,周成業也沒有質疑,他更失望於自己那個曾佼佼不群的兒子竟然行事荒唐到如此地步,頓了頓便疲累道:“……你想讓我怎麼做?他已經被我送到過精神病院一次了,我原想在裡麵他會冷靜下來思考自己將來的人生,但看樣子……”
他苦笑著瞥了一眼全神貫注盯著急救室、已然再容不下其他的周輔深,接著說出自己早已得出結論的話:“他已經無可救藥了……”
周輔深聽到這句話,原以為不會有波瀾的瞳孔卻緊縮了一下。
時至今日,他站在人群中,卻被視為異類,這些人吵鬨地討論著讓他永不能再見天日的歸屬,其中儼然有他的至親,而他的摯愛躺在他看不見的冰冷牆體後,也許從此再不能相見。
不……隔絕了周遭的說話聲,周輔深想著,沒必要如此悲觀,縱使再回到精神病院,他能出來第一次,就能出來第二次。
這樣想著,五感重新回歸,一旁,江烽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齊父攔住了,後者看似苦口婆心地上前對周成業道:“老周,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來安排吧,住精神病院什麼的……太過極端也完全是在做無用功,你要真想扳過來他的性子,不如將他送去部隊,我這裡正好有條有門路,地點在邊疆哨所而且還是高原地區,條件是艱苦但重在磨礪性子,而且紀律也嚴明,我也不會故意打壓他什麼,想見小燃我也不攔著,要是他有出息,自然能調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快完結了……吧,大福下線後就是燃燃收拾埃德加的戲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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