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千塵做夢都快要咬人了,這會兒聽見王才說有魚吃,一雙小鹿眼變得晶晶亮。她插話道:“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若是喝著乳白色鮮美的魚湯來賞嬌花流水,想必比美酒更有滋味。”
和迂腐係統待久了,紀千塵說話也自覺文雅了許多。
“寶兒姑娘真風雅,吃個魚也能想到這些。”王才笑道,“且不說彆的,單瞧著姑娘插的花,便是獨具匠心。”
書房窗邊的矮幾上,白玉瓶裡插著幾株蘭花。沒有盛開的花朵,隻有青翠的帶狀葉子,夾著一星半點兒白色的小花苞。
花雖未開,風起時卻有幽幽的花香,似蘭似荷,並不濃鬱,沁人心脾。王才問過她,這是什麼道理。她說,那是因為插花用的,是荷葉荷花上的露水。
人道是,君子如蘭。紀千塵覺得,皇子的書房裡若是插花,過於芬芳妖嬈,反倒失了氣韻。蘭花雖素雅,花開時白花吐黃蕊,反不如隻要一星半點的花骨朵素得徹底。
王才不誇她還好,他這一誇,鳳決幽幽的眸底像染了霜,陰暗的冷意讓人脊背發寒。
鳳決也看出來了,她雖然大大咧咧,有時很莽撞,其實心思是常人所不及。她這心思若不是費在插花上,誰又知道是友是敵。
他對這小宮女幾番試探無果,仿佛幾拳頭砸在棉花上,看見她過得沒心沒肺、怡然自得,便沒來由地惱火。
他冷著臉:“魚湯太腥。”
王才眨巴幾下小眼睛:“要不然,換成鮮蝦吧,肉質最嫩。”
“蝦也好吃,”紀千塵興高采烈地點頭,“椒鹽和白灼都好,又不腥。”
“不好,”鳳決依然冷著臉,“蝦肉雖嫩,沒什麼回味。”
“再不然,燉個雞湯給殿下補補身子,”王才伶俐地說道,“奴才會吩咐小廚房,把油星兒都撈走。”
“雞湯更好,加什麼都好喝。”紀千塵一雙星星眼,差點流口水。
“有什麼是你覺得不好吃的嗎?”鳳決橫了她一眼,薄唇吐出一句話,“午膳就吃青菜和豆腐,一樣葷的都不要。”
“……”紀千塵滿臉失望,水汪汪的眼睛裡星星跑光了,隻剩下蒙蒙的霧氣,她微微噘著櫻桃似的小嘴,默默地生氣。
鳳決看了眼她嘟著的粉唇,眸色不自覺地深了深,視線撇開她,又叫住了王才。“鱖魚放久了也可惜,倒是可以留著晚膳時吃。”
紀千塵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亮了,她看見鳳決側眸對她說道:“你不是心思最巧?就給你個機會。我要有雞湯的鮮美,蝦肉的滑嫩,還不能帶腥味兒。晚膳時,就吃你的手藝,不許找廚子幫忙!”
先彆管這道難題怎麼解,紀千塵現在覺得,隻要是肉,就沒有不好吃的,也沒什麼能難住她吃肉的決心。
她激動地一把抱住鳳決的手臂,整個人都幾乎要貼上來:“殿下,你真好,你真是好人!”
鳳決條件反射似的用另一隻手,護了護自己的衣袖,又來?扯破一件還不夠麼?
還有,這算不算是又一次投懷送抱?他瞥見她粉嫩嫩的小臉,病好之後,她的水色更加誘人。還有,她的目光是清澈而純粹的,純粹是想吃肉,和他的美色半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他懷疑自己中了一種毒。自從那天在水裡被她親了,他現在隻要一看見這兩片紅潤嬌豔的軟肉,他就想咬。何況,此時還離得這麼近。
他喉結微動,琥珀色的眸底泛過微光,手上卻一個用力,紀千塵被推倒在地。她一臉懵,可憐巴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鳳決的臉色陰鬱,低沉著嗓子說了三個字:“滾出去。”
滾就滾,紀千塵出了書房還覺得自己像個氣球,快要氣炸了。這個人真的是有病,哪有人被誇了,是這樣的反應?
王才看出她的神情,在一旁寬慰:“我勸你還是看開些,你自己想想,殿下每次碰上你都沒好事,不是被你吐一身,就是被你扯破了衣服,誰能不怕?眼下,你該好好琢磨琢磨,用鱖魚做點什麼才是。”
他說的有道理,紀千塵一想到肥肥的鱖魚,心情歡快了許多。“你就瞧好吧,旺財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