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能說明,他早知道鳳決會往後院的池塘跑,早猜到池底有出路。
當他一身濕透的夜行衣推開暗門的那一刻,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已在鳳決心底浮現,了然於胸。
可惜,知人知麵不知心,他明白得太晚了。
王才和紀千塵都早知道池塘裡有秘密,那時,他們一樣乖覺,恪守下人的本分,殿下不說,他們便不問。
前些時,王才有了異心,他悄悄地探查過池底,發現了暗門,卻打不開。
方才,他直奔池底,暗暗觀察開啟暗門的方式。鳳決本是個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但到底是在藥力作用之下,身體疲憊,一時不察。
其實,王才和鳳決一樣急於進入暗道,外麵羽林軍太多,獵人多了,獵物便不夠分。他怕被人捷足先登,自己竹籃打水,白忙活一場。
鳳決四肢無力,臉上卻冷笑起來:“你彆白費心思了,現在,就算我把你想要的東西拱手相送,你也出不了這地道了。因為,從裡開啟的口訣,隻有我一人知道。”
若非如此,鳳決又怎能防止不速之客從地道闖入承西殿?
王才一驚,這一點他怎麼早沒算計到?
殺了他,自己也出不去;不殺他,等他藥力過去,他會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樣想想,還是先殺了他,自己碰碰運氣,沒準還能出得去。
他乾脆掏了匕首出來,匕首上還沾著沒擦乾淨的血色,是從小六的身體裡拔出來的。
王才握緊匕首,慫慫地往前送了送。他畢竟是伏低做小慣了,生平隻會伺候人的人,手起刀落、血花四濺的事做起來,到底有些心底發悚。
“殿下,你可彆逼奴才!”
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王才急了,他早已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今非昔比的人。
“奴才本不愛殺人,若殿下非要如此,奴才隻能一刀一個血窟窿,紮到殿下肯合作為止。殿下的命固然金貴,可奴才也不想死在這兒,更不想讓家人全都一塊兒死!”
話音和他手裡的刀同時落下,鳳決的腰上果然多了個血窟窿。因為王才還指望鳳決能告訴他怎樣出去,特意沒敢往要害的地方紮。
血湧出來的時候,王才的手抖了抖,方才小六屋裡黑,看不清倒沒那麼怕。也是與殿下相伴的時光久了,紮下去,心頭竟說不出的糾結難受。
鳳決倒比他鎮定,悶哼了一下,便嗤笑出聲。疼痛感讓他又清醒了一下,失血後卻更覺得困倦,他乾脆背靠著石壁闔上了眼。
他太累了,藥效發作了這麼久,若非他一意強撐,隻怕早就昏睡過去了。
他覺得心更累。他送走了紀千塵和小七,他親手摸到小六已經斷了氣,從小就陪著他,雖為主仆卻比親人還要親厚的王才,此時要殺他。
他忽然覺得灰心,不知道自己苦苦堅持著走到今天的意義在哪裡。還是娘說得對,人活著,不過是一場寂寞的苦行。
“王才,我從前小看了你。”他像是馬上要睡過去,聲音也變得極輕,“不,我從前是高看了你。我以為,你雖說是個沒根兒的閹人,卻能明是非、重義氣……”
王才走到這一步,哪裡還聽得進去這樣的話?他聽在耳中,簡直是最無情的諷刺。
他氣得咬咬牙,再次將匕首高高地舉起。
尚未狠狠地落下,身後突然一響,幾乎是在暗門被頂開的同時,一道寒光向著他疾射而來。
一支飛刀插在王才提著匕首的腕上,狠狠一個對穿!
匕首“當”的一聲落下,王才抱著手趴倒在地上,本是想要鬼哭狼嚎似地打滾,刀子插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原來這樣疼。
然而,卻有人沒給他鬼哭狼嚎打滾的機會。他剛嗷了一嗓子,便有個人拿著個金臉盆撲了上來,劈頭蓋臉,當頭就是幾下。
王才兩眼都是小星星,還是金色的小星星,突發式腦震蕩還沒緩過勁來,那人又跟瘋了似的,拿著另一柄飛刀,打地鼠一般在他背上一口氣紮了十餘下。
王才咽了氣,死前他在想,背主果然要遭報應。等自己去到閻王爺麵前的時候,不知道閻王爺會不會眼神不好,以為他是個篩子成了精。
飛刀是鳳決的飛刀,可這回用飛刀的人,當然不是鳳決。
鳳決有氣無力地靠在旁邊,被眼前突發的狀況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藥效發作睡著了,這麼快,就夢到了想見的人。
他忍不住抽動一下嘴角,從不知自己快若流星的飛刀竟還可以被拿來劈柴剁肉般地使。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更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