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恕覺得,她沒有他意料中的驚喜和熱情,當時他想,或許,是很少有男生去她家裡做客的緣故。
接下來,岑意偏轉了話題,她突然和他聊起他媽媽的事,然後她問:“如果有一天,你遇見自己最恨的那個人,你會怎麼樣?”
時至今日,遲恕才猛然想起,她那天問的是“最恨的人”。她措辭很含糊,可以理解為肇事司機,也可以指彆的人。
遲恕從沒跟她提過岑靜,當時也絲毫沒往彆的地方想過。因為他隻聽大姨說,岑靜一直沒結婚,他根本不知道岑靜會有個領養的女兒。
他那晚也有點酒精上頭,意氣用事,他乾脆利落地回答:“殺了他(她)。”
雖然明顯是句氣話,她還是被他充滿恨意的語氣嚇得腳步一頓,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很久沒說話。後來,她重新抬臉,笑盈盈地看著他說:“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夜風涼涼,此刻,遲恕掐熄了煙頭,胸口堵得難受。
她一直都知道他最恨的人,是岑靜。他忽略了那晚她沉默時的表情,讓她縮在他恨的夾縫裡掙紮,最後,選擇了離開他。
為什麼,他最恨的人,會是他最愛的人的媽媽?
現在,他明白了她不告而彆時的心情,他有多少恨,她就有多少掙紮。
在那些年裡,岑意向外公打聽過,媽媽和那個男孩兒的媽媽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可惜外公知道的也並不多,他說,她們曾經是最好的閨蜜,卻愛過同一個男人。最後,那個男人和俞音結了婚。
岑意和外公一樣,相信媽媽是好人,是個善良的人。可是,如果一個女人麵對情敵,處在衝動和忌妒下,會不會情緒失控導致意外發生,這個又有誰能保證?
岑意從小就討厭俞詩,然而,就像俞詩的指控沒有證據一樣,她相信媽媽的清白也沒有證據。
她無數地想,如果萬一,萬萬分之一,媽媽真的不小心造成了俞音的慘死,她將如何麵對遲恕?
她可以勇敢地選擇和遲恕在一起,可是接下來呢?遲恕又將如何麵對自己的嶽母?兩邊的親家,又將如何見麵?俞詩認定了媽媽是凶手,她會不會鬨得雞犬不寧,甚至魚死網破?
還有,岑意自從知道了遲恕的生日和她是同一天,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當年,孤兒院那麼多孩子,岑靜為什麼單單選擇了她?岑意想,唯一的理由是,她的檔案表格上,填寫著恰好和遲恕同一天的生日。
岑靜真的沒有忘記過遲毅嗎?就連抱養的孩子,都選了和遲恕一樣大。
岑意問過媽媽,可媽媽永遠隻會保持微笑了。
同樣的夜,紀千塵也獨自一人,靜靜地站在陽台上,望著天空,回想畢業前那晚的月光。
她能理解原主當初的選擇,帶著岑靜離開,給媽媽下半生平靜的生活。
可是,人都有為自己爭取幸福的權利,不是嗎?
經曆了上一世,紀千塵知道心動和愛的區彆,若是愛了,就該抵得過猜忌、抗得住風雨、經得起流言。
她在想,也不知道遲恕這會兒對著她的戶口本是什麼樣的心情,他該不會,拿戶口本撒氣,把它給撕了吧?
她希望遲恕能和她共進退,可是,無論他的決定如何,日子總還要過下去的。紀千塵做了個深呼吸,明天就開始找新的工作,這次,可以放開手找個讓自己滿意的。要做回自己的本行,要找有實力有發展最好還能雙休的公司,更重要的是——多給錢。
深夜。
遲毅習慣性加完班回家,和往常不同的是,今晚客廳裡留著燈。他進門發現,沙發上還坐了個人。
開門聲和腳步聲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遲毅走過來的時候,遲恕坐著沒起身,隻是冷淡地抬頭看向他。
沒有稱呼,他低沉地說了句:“我在等你。”
遲毅雖然上了年紀,卻仍然算得上風度翩翩,渾身透著儒雅的學者氣息。兩鬢的頭發從四十歲那年就開始變得斑白,脊背也遠不如年輕時挺拔。他顯得很疲憊,不知是為了工作還是生活。
他放下電腦包,脫了外套,隨手丟在空出來的半截沙發上。躊躇了一下,他自己也在外套旁邊坐下。父子倆,遠遠地坐在沙發的兩端,隔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有事嗎?”遲毅說話很客氣,像是把工作語氣帶到了家裡。又或者,對於這個家,他永遠覺得自己隻是個外人而已。
“有事,”遲恕側過臉來睨著他,問得直接,“我想知道,當年你和媽媽、岑靜三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
遲毅怔住,像昏暗的燈光下石化的雕像。兒子從不找他聊天,這麼晚了等著他,就是為了翻這些陳年的舊賬。
他不想提,提起那些事,對誰都沒好處。所有的人內心都是傷痕累累,他承認自己有錯,可這些年,他又何曾好過?
他更不願在兒子麵前提起,他知道遲恕怨了他許多年。每每觸碰到往事,又或是被俞詩不留情麵地提及,兒子總是對他咬牙切齒。
“過去那麼多年了,都翻篇了,還問它做什麼。”
遲恕轉過頭來,看著他繃緊的下頜和帶著倦意的側臉,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些事,還翻不過去。因為,我喜歡上了岑靜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不可說扔了3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11-02 21:0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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