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死!”
同是謝家人,謝明淵現在隻盼著夜弦馬上消失。“我可以放了她,還可以安全地把她送出宮,還有他們幾個,”他指了指十九等人,“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可是,我要你死在我麵前,用你的血和你的命,來換他們!”
紀千塵想說不要,可她被謝明淵抓著脖子,半分也動不了,連求死都做不到。
淚水掉下來,她透過自己的淚光看見夜弦回望的眼睛,漆黑卻乾淨,正如當年對她說“表哥永遠都會保護你”的模樣。
她聽見恍如隔世的係統提示音響起:“本世界攻略任務完成,男主愛慕值滿格。恭喜宿主!”
果然,夜弦說:“好,我答應。”
他答應得那樣爽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她可以為他死,他也一樣可以。“請在場的幾位大人做個見證,謝明淵若是食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
幾位還留在在崇陽殿沒能跑出去的大臣,武將尚且還鎮定些,文臣已是瑟瑟發抖,還有一位剛才被劍險險擦過,嚇尿了褲子。
紀千塵從來沒有像這次,聽到任務完成的提示音會那樣難過。
她肝膽俱裂地看著,夜弦將手中的長劍決絕地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在他的胸膛,血流成河,他緩緩地倒下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那一刻,時空仿佛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沉浸在驚懼中,無法自拔。他果然是匹狼,對敵人狠,對自己也夠狠,他決定要做的事,便無所畏懼!
謝明淵如願了,卻也因為夜弦言出必行的決絕怔住。一個能從夜鷹閣脫穎而出成為頂尖殺手的人,一個傷痕累累都不曾倒下的人,一個被謝挽數次追殺都不死的人,他卻為了一個女人,聽話地放棄了獨自活下來的希望。
“夜弦……”
紀千塵終於趁著謝明淵愣神之機,掙開了他,他也沒有再阻攔。紀千塵想跑過去,可是她剛斷了幾根肋骨,脖子上還流著血,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是爬著來到夜弦的身邊。
“為什麼那麼傻?你若是聽我的話,此刻早就平安地出宮了。天高海闊,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個仗劍天涯的俠客。”
他笑起來,依然是清雅溫柔,帶著三分邪氣。
他想起家中遭逢大難的那一日,爹死了,殺手來了,他拉著娘,叫娘和他一塊兒跑。
娘卻不肯,她引開了殺手,給了他逃生的機會。娘說:“他已經死了啊,我就算活下來,也不過是煎熬罷了。”
若是這世上,沒了自己鐘愛的那個人,活著,也是受苦。他想用自己的命,換她好好地活下來,若是不能,大不了黃泉路上,他們攜手而行。
“千千,你會好好的……”
他仿佛又看見,夜鷹閣裡她從牆頭栽下來,被他接在懷中時,黑亮的眸子裡那一絲窘迫;他仿佛又嗅到,他們倆人一騎,策馬同行,青絲長發在身前飄來的發香;他仿佛又聽見她嬌柔甜美的聲音說,你耍詐……
都說人快要死的時候,腦中會浮現出一生最難忘的畫麵。他想,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吧。
紀千塵已經泣不成聲:“我會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把那一宮的美男都找回來,再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如此,你可滿意?”
男兒有淚不輕彈,十九那幾人也默默地抽泣。方才不遺餘力圍攻夜弦的殺手們都垂眸不語,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夜弦已經不動了,紀千塵已經徹底絕望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塵埃落定之時,夜弦卻突然活了過來!
他大叫了一聲,撐起頭噴出一大口淤血,眉頭緊緊地蹙著,雙目一睜,滿眼腥紅。
這是……詐屍了嗎?
在眾人皆呆若木雞的時候,紀千塵突然想起了什麼,她顫抖著手,向夜弦的懷中摸去。
她摸出個墨玉手串來,是她放在那裡的,此刻已經浸滿了他的血。每一顆黑色的珠子都像是魔鬼的眼睛,泣血地凝視著人間。
相傳,若有人甘願放空自己全身的血,以鮮血浸泡聖物,便能發現聖物裡藏著的關於修煉長空決的秘密。甚至,可引謝鷹亡魂歸來!
紀千塵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仍然覺得……這不科學。
“這是聖物?!”謝明淵認出來了,他雖強作鎮定,卻仍止不住發虛,“你是人,還是鬼?”
他這一問,所有人的思緒都被引向了那神秘的傳說,頓時毛骨悚然。
夜弦坐了起來,閉上眼,似在調息。眾人不明就裡,不敢上前。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紀千塵恍惚覺得,他枯槁般的臉色恢複到了正常的狀態,雖然,他正常的時候,臉色也有點蒼白。他前腹最大的創口不知何時停止了出血,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真的活了過來。
不,他不是活了過來,他更像是從地獄輾轉而歸的孤魂野鬼,渾身的戾氣,眸子裡燃燒著摧毀一切的烈焰。
當他站起身來,徑直向謝明淵走去,夜鷹閣的殺手們終於回過神來。他們再次執劍,一起向著夜弦殺來,像一堵密不透風的劍牆。
然而,劍牆在頃刻之間被擊破,夜弦的長空決已經勢不可擋,就如當年的謝鷹一樣,一人一劍,像掌握人生死的神。
謝明淵知道,強攻已無勝算,想要伺機偷襲。夜弦一劍,橫掃千軍,摧枯拉朽,謝明淵當即倒在了血泊裡。
他的肚子被劈開了一個大口子,毫無形象可言地躺在地上,用死都不信的眼神看著夜弦。
“你練成了長空決!……”
是的,夜弦自己也沒想到,他誤打誤撞之間,竟然衝破了長空決第九層,成為繼謝鷹之後,唯一神功大成的人。
當他發現自己沒死的時候,他才悟到,其實,那關於聖物的神秘傳說,隻不過是個傳說罷了。
手串,隻是個普通的墨玉手串。謝鷹之所以留下這麼個神乎其神的傳說,有兩個原因。
第一,長空決是謝鷹所創,其練成的要領,便在於鷹之重生。若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便難以衝破最後的瓶頸,練不成長空決;
第二,謝鷹自己也知道,長空決太過霸道,傷敵一千,卻自損八百。他並不希望謝氏子孫,走他的路。
鷹,乃天之王者,想要成為王者,它需要經曆一次鳳凰涅槃。擊打岩石,讓喙脫落,拔掉舊的趾甲和羽毛,鮮血淋漓。
此時的夜弦,像狼,也像鷹,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明淵,直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轉身,他來到紀千塵的身邊。
她坐在地上,眼神虛弱卻溫柔。他收起鋒利的爪牙,斂住渾身的戾氣,半跪於她的麵前,變成一隻溫馴的羊羔。
當被他再一次穩穩地抱在懷裡,邁過蜿蜒的血跡和數不清的屍骨,走出崇陽殿時,紀千塵如夢初醒。
她緊緊地摟住夜弦的脖子,深深地確信,他不是鬼他是人,他也不是什麼亡魂歸來,他是這世間,她最珍愛的那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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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明水秀的江南,這裡多了一對遊俠。
準確地說,是遊俠和他的夫人。
遊俠雖然武功蓋世,可他的夫人除了捉雞鬥狗,做點吃的,彆的什麼也不會,是個十足的廢柴。
樹上,開了一樹的合歡花。紀千塵和夜弦像小時候那樣,坐在茂密的樹下。
離京前,紀千塵拜托過忠勇侯趙洲主持大局,推選個德才兼備的人來當皇帝。現如今,金殿的龍椅上坐的是誰,他們一點兒也不關心。
那時,是南宮允趕來,為紀千塵解了絕心丹的毒,可是,心脈到底損傷太重,已是沒幾年好活了。
紀千塵很知足,這幾年時光,是平白撿來的,原本在崇陽殿上,她就該死了。
她接了朵合歡花,托在掌心上,問夜弦:“到我要死的時候,你難不難過?”
夜弦在他的廢柴公主麵前,傾儘了他一生的溫柔,他趴過來,討糖的孩子似地親了親她的俏臉。“沒關係,你把過我的脈的,我也活不了幾年。”
也對,紀千塵想,生如夏花之燦爛,要那麼久做什麼?
生也好,死也罷,咱們永遠在一起了。
紅塵一場夢,人生一出戲。
當紀千塵最後一次陷在昏沉黑暗的夢裡,她恍惚中聽見係統在唱歌。
“人生如戲,一蓑煙雨,過眼繁花。
歎方寸紙筆,休訴衷情,
潑墨丹青,怎繪芳華?
放歌縱馬,風雲叱吒,崢嶸歲月難入畫。
青梅酒,論將軍卸甲,且話桑麻。
恣意嬉笑怒罵,誰不在,他人看台下?
願寒窗苦讀,紅袍高馬,
快意恩仇,功成名達。
一枕黃粱,粉墨登場,壯誌未酬已唱罷。
終不過,是落子無悔,青絲白發。”
她沒聽懂這唱的是什麼意思,隻覺得意識像一片小小的葉子,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蕩。
半夢半醒間,她又聽見有人在她的耳邊,一聲聲地叫著:“千千……”
作者有話要說: 結尾的《沁園春。如戲》是當當自己寫的,獻醜啦。
這幾天很忙,主世界完結章可能要晚一點,親親們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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