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2 / 2)

崔舒若坐在一旁冷眼瞧著,倒有點明白趙知光為何會養成這般彆扭陰鬱的性子。

整日麵對母親的冷淡,父親的挑剔,誰能陽光灑脫意氣風流?

但好歹是一起去了廟裡。

竇夫人身份貴重,但她並沒有命人封山,而是像普通信眾一般上山,除了跟隨的人多了些,迎接她的人也多了些,其他和普通百姓還是相似的,至少麵色都是一樣虔誠。

底下的仆從還想把在殿裡跪拜許願的人趕出去,被竇夫人一個眼神攔住了。在竇夫人看來,凡是進殿裡燒香許願的,都是信徒,竇夫人自己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貿然把人趕走,反損了功德。

她帶著崔舒若進殿裡上香,等到前麵那位小娘子起身,才發現竟是熟人。

孫宛娘淡妝素裹,素色對襟襦裙,靛青披帛,都說想要俏一身孝,她衣著淡雅,兼之麵色尚有哀愁盤旋,竟意外的美。

六目相對,幾人都有些怔愣。

還是崔舒若先問道:“宛娘,你也來上香嗎?當真是巧。”

孫宛娘也反應過來了,先是對竇夫人行禮,然後才道:“嗯,過幾日便是亡母忌辰,我心中惦念,前來上香點燈,為她在陰間門積些功德。”

聽孫宛娘如此說,竇夫人看她的眼神柔和了許多。百善孝為先,時人注重孝順,能如此惦念亡母的,品行自然不會壞到哪去。

竇夫人輕聲安慰她,“能有你這般孝順的女兒,想來你的母親即便是在陰間門也能安心。”

她命人再捐五百貫的香油錢,就以孫宛娘的名義,還請僧人替孫宛娘的亡母念經超度。吩咐完這些,竇夫人又看向孫宛娘,“好孩子,我能做的不多,也算是聊表心意。”

孫宛娘自然是向竇夫人道謝,又寒暄了幾句,得知孫宛娘也要留下用齋飯,竇夫人便邀她一起。接下來,孫宛娘幾乎都是跟著竇夫人和崔舒若一塊行動的。

越是相處,竇夫人便越是喜歡孫宛娘的待人接物。

至於崔舒若,她本該旁觀看戲的,奈何自己身邊也跟著位煩人的人物,實在沒了心情。她要是知道趙知光會跟著一起,絕對不會跟竇夫人進寺廟上香的。

崔舒若受不住趙知光和牛皮糖一樣亦步亦趨,時不時就找她說兩句話的行為,尤其他都是沒話找話,聒噪的很。

“二妹妹,你可知廟裡有多少殿宇?”

“我見你方才瞧了好幾眼菊花,這時節正是菊花開的好的時候,不如我討來送給你?不行,光是那些哪夠,我買上幾十盆,擺在你院裡也好看。”

“聽說你喜歡甜的?回去的路上有家桂花糖做的極好,我買給你好不好?”

……

“你猜我方才在殿內許了什麼願?你身體不大好,我向佛祖許願,隻要你能長命百歲,我可以折壽二十年。”

崔舒若終於忍無可忍,反駁道:“許的願說出來就不靈了。”

趙知光一愣,“有這種說法嗎?”

他和崔舒若年紀相近,平時再怎麼陰鬱,仍舊有一副陌上少年郎的好皮相,白皙俊朗,若不是深知他的脾性,恐怕很容易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

崔舒若故意道:“嗯,一直都有。”

他皺著眉,依舊好看,十五六歲少年郎如玉般清朗俊秀,“對不住,那我再去許一次願!”

崔舒若一臉無奈,“萬一前一次的願佛祖也當真了呢?那你可就折了四十年的壽。”

趙知光沒理會崔舒若的後半句話,而是驚喜的說,“你終於肯連續同我說上兩句話了!”

崔舒若:“?”

她不想理會趙知光,拔腿就走,誰知道他竟又跟上來。

但光天化日之下,身邊還有這麼多婢女,崔舒若倒是不怕他什麼,就是有點嫌煩。然而走出許久,他還沒像剛才那樣很快到自己旁邊,崔舒若不由得回頭看了眼,卻見他站在池塘邊摘花。

崔舒若一回頭,他就瞧見了,還喜笑顏開的道:“你方才瞧這花入了神,我替你摘!”

崔舒若對那花壓根說不上喜歡,隻是不小心掃了幾眼,況且即便喜歡也沒必要摘花吧,她想出聲阻止,卻見趙知光腳下泥濘,下意識提醒道:“趙知光,你彆站在那,地上泥濘濕潤,站著會摔下去的……”

她剛說完,就意識到了什麼,可想要收回說過的話也來不及了。

隻見趙知光腳下一滑,直接摔進水池。

崔舒若也下意識的往前一步,但她肯定是救不下他的。鑒於對方很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烏鴉嘴掉下去,自己雖是無心的,但難免心虛,崔舒若連忙叫周圍的人撈他上來。

但池塘裡的水其實不深,趙知光最後是自己爬上來的,就是渾身濕透,秋日寒涼漸深,被池水泡濕可大可小,萬一感染風寒,可不是一件小事。

趙知光爬上來以後,非但不想著快些換乾淨衣裳,還像隻小狗似的,眼巴巴跑過來,笑得牙不見眼,“你方才是在關心我嗎?”

提起這一茬,崔舒若多少底氣不足,但臉上瞧不出來,她隻是道:“你是我四哥,我關心你一句理所應當。”

聽了崔舒若的話,趙知光神色一黯。

崔舒若催他去換衣服,正巧竇夫人也派人過來了,是讓崔舒若快些過去坐馬車的,她們要準備回去了。

崔舒若本來都挪腳了,卻被濕淋淋落湯雞般可憐模樣的趙知光吸引了視線。

她說,“你還是快些去換衣裳吧。”

趙知光方才討好她時的明亮笑容不再,語氣低落,像被拋棄的幼崽,執拗的說,“不要,我去換衣裳,你們就都走了,隻留我一人。

不過是濕了衣裳,能有什麼,我同你們一起回去。”

崔舒若簡直要頭大,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剛剛多嘴做什麼,害得趙知光落水,才有了後麵的麻煩事。

終究是自己失口的過錯,崔舒若板著臉轉頭,“你去告訴我阿娘,四哥落水了,我等他換身衣服,讓阿娘她們先走,我隨後跟上。”

傳話的下人即便奇怪崔舒若怎麼突然和四郎君的關係好了些,也隻會偷偷腹誹,麵上還是恭恭敬敬的回去答話。

等人走了以後,崔舒若難得沒了平時偽裝的笑臉跟好脾氣,“你現在可以去換了吧?”

趙知光臉上重新掛滿笑容,盈盈如月,都不像是那個陰鬱的四郎君了。

“這就去,你一定要等我!”

等他急不可耐的大步跑去換衣裳之後,崔舒若忍不住在腦海裡問係統,“你說,趙知光是不是被什麼人給奪舍了,怎麼完全變了一副麵孔?”

【親親,經檢測,並沒有哦~】

【統統友情提醒親親,人類感情脆弱多變,親親應該妥善對待他人感情呢~】

“統子,我的人品操守你還不放心嗎,男女之情多麻煩,我肯定會堅定拒絕。”崔舒若說的萬分篤定。

沒過一會兒,趙知光就風風火火的跑出來,他遠遠看見崔舒若果真在等他,笑得一口白牙都露出來了,難得能從一個陰鬱白皙的俊美少年郎臉上看見如此燦爛的笑。

一靠近崔舒若,他就迫不及待地說:“你真的等我了,你沒騙我。你是唯一一個願意在原地等我的人。”

崔舒若冷淡的哦了一聲,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她才不相信一個人會變得如此之快,就憑趙知光的深沉心機,說不準他是想迷惑自己,到時再打她個措手不及。又或是想到了其他利用她的辦法,才如此殷勤。

崔舒若坐在馬車上,車上還有好幾個婢女,時不時說笑幾句,國公府的馬車寬敞平穩,路上並不顛簸,這也和崔舒若想象中的古代不太一樣。原來早在晉朝時,馬車抗震就已經做到如此高超的地步了。

但這份安寧並沒有維持多久,突然遠處傳來利箭破空的聲音。

突然就騷亂起來了。

崔舒若掀開簾子一看,竇夫人她們還沒有走遠,幾乎和她同步遇襲,但相比自己,那邊的賊人要多一些。

真是沒道理,在並州,齊國公的地盤,竟然也敢有賊人刺殺齊國公的家眷。

恐怕隻能是齊國公又做了什麼,引得政敵暴怒,不惜大費周章殺了他的家眷。

崔舒若來不及多思,又是一箭,直接將馬車的頂射翻了。馬匹也跟著受驚,開始瘋狂朝前奔馳,崔舒若和婢女們都被晃得磕碰到頭和身體。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跳馬車。”

“二娘子……”

“聽我的。”崔舒若保持冷靜下了命令。

幾個婢女雖然害怕,但眼下也不得不這麼做。

最先跳下去的是行雪,然後是崔舒若,她還想接著點崔舒若,免得崔舒若跳下來被磕碰得太厲害。可還沒等崔舒若跳下去,就有賊人趕馬上來,對著崔舒若高高舉起刀柄。

千鈞一發之際,崔舒若張嘴就要用烏鴉嘴,可另一人來的更快。

他的右手被山石砸傷,還被包紮著,隻能用左手不太熟練的擋下對方砍下的刀。好在齊國公行伍出身,他家的郎君各個弓馬嫻熟,對付一個賊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趙知光方才因為著急,用右手抓馬韁,此時右手養的好好的傷口又裂了開來,鮮血浸濕右邊袖子。

他朝崔舒若伸出左手,“上來。”

崔舒若是真沒想到他能在這麼危急的時刻救自己,眼下關頭也猶豫不得,她抓住對方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趙知光還想把她拉上馬,崔舒若卻突然道:“小心左邊。”

趙知光連忙躲閃,握著刀砍去。

他終究是身上帶傷,想要對付接連不斷的賊人並不容易,漸漸相形見絀。

崔舒若其實並不需要他救,如果他不在的話,她還能無所顧忌的開大,現在隻能小聲說話,不時的動些手腳。

所以崔舒若衝他喊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必管我,你一人策馬必定能逃出去。”

趙知光右臂上的血已將半邊衣裳染濕,他咬牙握刀,虎口一震,險些將刀震出去,但還是吼道:“我不會丟下你的,你方才願意等我,我便不會拋下你。”

崔舒若不知道該怎麼勸他,二者分明不是一回事。

她等他不過是等身衣裳的功夫,他不肯丟下她卻會丟了性命。真是奇怪,他這樣的人遇到危險,該是能拋下任何人,一心隻顧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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