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2 / 2)

太子自幼唯我獨尊慣了,遂命人直接搶走送到齊國公麵前的石榴,齊國公還被推搡撞傷眉角。後來皇後罰太子禁足,二人的梁子結下。

皇後今日見齊國公如此誠心,自是喜不勝喜,哪有不應的。

就這樣,齊國公帶著一大筐石榴,還有聖人的厚賞,大搖大擺的到了太子府上。

太子此時已宴席過半,喝得醉醺醺的。齊國公非要進太子府,又對太子一頓刺激,直接鬨得他暴怒起來,任由旁人勸阻也執意要毆打齊國公。

等齊國公被下人抬回來的時候,頭上全是血,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竇夫人早就被通過氣,她今日哪也沒去,還特意換上了一身素淨的衣裳,臉上的胭脂也塗得很薄。

等人一進府,竇夫人就開始哭天搶地。有竇夫人示意,她的貼身婢女跟嬤嬤也都跟著哭。主子都哭了,下人們能有臉色嘛,自然是個個愁苦,配合女子的哭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齊國公府鬨出了喪事呢。

而且下人們四處出去尋郎中,還散出消息,重金求取百年人參。

齊國公府的人,鬨得滿城風雨。

加上在太子府赴宴的人不少,很快勳貴們都清楚是太子酒後失德,打了齊國公。依照坊間傳言,齊國公說是隻剩下一口氣,把命吊著了。

相比素來昏庸隻識得享樂的太子,齊國公在朝野的名聲極佳,人人都誇他謙謹自守。

一來一往,雖然明麵上不敢說什麼,但人心是無法操縱的。

也就是在宮裡的聖人跟皇後正在興致上,沒人敢開口說,萬一擾了他們的興,一氣之下恐怕小命不保。

直到了第二日,宿醉的太子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他可以私底下派人殺齊國公,但事情絕對不能鬨到明麵上,沒見到兩家再怎麼交惡,竇夫人還敢帶趙平娘跟崔舒若赴太子的宴嗎?

可如今,太子竟然敢公然打齊國公,還是在齊國公剛剛麵見完聖人皇後之後,豈不是自己找死,不想要太子尊位了嗎?

清醒後的太子嚇得不行,他說實在的,文不成武不就,又愛沉溺美色酒氣,揮霍無度到令聖人都覺得礙眼,能被封為太子,全靠他投胎爭氣,不但投到皇後肚子離,還是頭一個男孩。

祖宗禮法,就算他沒什麼用,太子之位也是他的。

太子當然也知道自己無能,可他也不可能拱手把尊位讓給其他人,所以才一味招攬賢才,拉攏有權勢的大臣。

由此就可見他是願意為了太子之位費心的,也恐懼被廢。憂懼之下的太子險些進宮請罪,最後在寵妾的主意下,決定先去齊國公府賠罪,萬一人家不追究,或者所謂性命垂危隻是謠言呢?

總是太子是腦子一熱就帶著大批禮物去齊國公府賠罪了,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郎中,他也覺得不對勁呢。齊國公可是龍驤虎步的武將,殺敵無數,自己這些年沉溺酒色,說是軟腳蝦也不為過。

就這樣的自己,也能把齊國公打到重傷?

太子心懷疑慮,浩浩蕩蕩的去了齊國公府。

以無心應有心,怎麼可能會贏?

太子到齊國公府的時候,來接他的竟然隻是一介管事,可謂大不敬!他本來想發火,可是想到出府前謀士的叮囑,按下性子跟著走,心裡還在想,到時候阿耶阿娘要是問我,我就說齊國公府大不敬。

哼!

太子暗自想的好,結果進府以後,下人們一個個竟都麵有悲戚之色。

等進了內室,竇夫人和趙巍衡圍著氣若遊絲的齊國公在哭,趙平娘一看見是他,臉上的怨恨怎麼都掩蓋不了,崔舒若則跪坐在床邊喂藥抹淚。

而在屏風外,好幾個胡子花白的郎中聚在一塊商討,有的還搖搖頭,神色憾然。

一路上的見聞成功讓太子迷惑,要是演的,也不能演的這麼真吧?他昨日才打了人,即便想裝,應也沒工夫準備的如此充足。

太子可不會想到,人家早早就想好了要怎麼請他入局。

他咳嗽一聲,打斷竇夫人的哭聲,又拍手示意外頭的人把東西抬進來,“這些都是孤命人備下的上好藥材,想來表兄也能用到。”

太子是想表達自己關懷之意的,奈何上位者做久了,說話做事都是居高臨下,憑他的語氣,聽在人耳朵裡可真是……不大舒服。

趙平娘一抹眼淚,恨恨盯著太子,“還請您把東西帶回去吧,齊國公府雖非巨賈,可也不缺這些藥材。還是說太子您覺得傷人後,隻要抬幾箱藥材就是施恩,要我們齊國公府上下感恩戴德不成?”

“你!”趙平娘這番話夾槍帶棒,很不恭敬,氣得太子指著她的臉慍怒非常,偏偏自己是來賠罪的,還不能懲罰趙平娘。

他硬是咽下這口氣,“好好好,你阿耶受傷,關心則亂下語無倫次,論輩分孤是你的表叔,是長輩,不與你計較。

來人!”

隨著太子一聲令下,他準備的郎中被帶了進來,提著藥箱,恭恭敬敬的低頭行禮。

太子臉上沒什麼歉疚的神情,反而大手一揮,“你,上去給孤的好表兄瞧一瞧,可否真的傷重到隻剩下一口氣。”

若說之前的話是居高臨下,現在的則是明晃晃的猜疑挑釁了。

內室的幾人都對太子怒目而視。

趙平娘還想說什麼,卻被崔舒若按住肩膀,崔舒若哭紅眼睛,站出來對峙太子。

“太子殿下,您身份貴重,朝野尊崇,可即便是聖人也講仁義道理,您卻傷人在前,羞辱在後,試問您的德行真的堪配太子之位嗎?”

前麵也就罷了,最後一句簡直是往太子的肺管子上戳,他勃然大怒,“你不過是趙義方半路認下的女兒,彆以為會點易學術數,就敢在孤麵前大放厥詞,信不信孤命人將你拖下去杖責!”

崔舒若可早就做好了準備,非但不懼,言辭還愈發犀利,大義凜然道:“您口口聲聲說要郎中來為阿耶治傷,可人也是你打傷的,焉知不會借此機會下手,您敢說您從來不曾動過傷我阿耶的心嗎?”

怎麼可能!

但是當著眾人的麵,他自然不會承認,理直氣壯的說,“自然沒有。”

誰料此時突然一道雷聲轟鳴,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太子,畢竟是他一說完,天上就莫名打響旱雷。

崔舒若趁熱打鐵,她不敢對太子用烏鴉嘴,畢竟太子是儲君,耗費的功德值特彆大,她直接將烏鴉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所在的屋子一會兒會被雷劈中。

彆看沒出人命,範圍又小,但隻要引用了自然之力,耗費的功德值就特彆大,一會兒的雷擊屋頂甚至要整整五百功德值,但沒事,都會賺回來的。她已對齊國公獻上提純糧食酒的秘方,一口氣得到一千功德值,等將來高度白酒被用在治傷時,每救一個人,她的功德值都能加上一點。

想到這裡,五百的功德值也不值得心疼了。

崔舒若步步緊逼,加緊問道:“怎麼,您動過傷阿耶的心思?難道回並州路上的刺殺,也是您所為?”

前頭的雷打的太邪門了,太子也不免動搖,不敢回答崔舒若的話。

但崔舒若還在步步緊逼,她的目光一刻不離盯著太子,“您為什麼不敢回答,是因為我說的字字屬實嗎?”

“孤沒有。”太子脫口而出,下意識抬頭望,但沒聽見雷聲,心裡安定了不少,在看向崔舒若的時候,就理直氣壯起來。

崔舒若卻笑了,內室光線不明,恰好有陰影投射在崔舒若蒼白的臉上,在太子看來竟陰暗如地獄幽魂般可怕,隻見崔舒若張開嘴,一字一句的質問,“您既問心無愧,何不對天發誓,若您所言作假,就叫雷霆擊碎此穹頂。”

崔舒若以手指上屋頂。

太子覺得她邪門,可剛剛他否認時並沒有事,而且讓雷電擊碎屋頂實在太過可笑,他在激將法下,脫口而出,“孤對天發誓,不曾派人刺殺齊國公。”

“轟——隆——”

一聲巨響,砂礫四濺,不少人眼裡都進了灰,還有屋內的擺設也有不少被砸偏。

“咳咳咳。”太子灰頭土臉,嗆個不停。

好不容易抬頭,卻間見崔舒若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盯著他看,嚇得太子一哆嗦。

他終於明白,崔舒若絕非一般弱女子,她能祈雨的名聲更不是齊國公自己造勢宣揚的,她是真的有能耐。此刻,無法無天慣了的太子,深切感受到了恐懼的滋味。

隨之而來的,還有他難得的清醒,這次就算是他阿耶,怕也不能讓他全身而退了。

不願麵對現實的恐懼感,叫這個做了幾十年太子,卻依舊不成材,隻知縱情聲色犬馬的人,萌生出逃避退讓的念頭。

他下意識後退好幾步,然後抓住一個內侍的手,“走、走,隨孤回去。”

太子很清楚,要想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現下唯一的法子就是進宮,而且還能避開崔舒若這個詭異可怕的人。

等到太子帶著他的人落荒而逃後,竇夫人擦乾淨眼淚,恢複以往當家主母的淡定從容。

她走上前擁住崔舒若,“我兒可還好?”

崔舒若點頭,燦然一笑,“阿娘放心。”

無關的下人早已被屏退,齊國公睜開眼睛,他確實受傷了,但憑他的體質還不到被太子毆打就一命嗚呼。他的傷勢半真半假,臉上也敷了一層脂粉,他對崔舒若說:“多虧有我兒,不但解了並州之憂,還能披露太子惡行。這回鬨得如此之大,即便他的太子位能保住,怕也不及從前風光了。”

崔舒若並不居功,仍舊是沉穩姿態,“阿耶言重了,此事非我一人之功。況且,真正的熱鬨,才將將要開始,接下來恐怕要辛苦阿娘了。”

竇夫人不以為意,晉朝的皇帝皇後,都是她的仇人。同為女子,她憐惜皇後,但並不妨礙她對整個晉朝江山的厭惡。

隻要能和皇帝一家鬥,她就充滿鬥誌,彆說是身穿朝服在宮門前鳴冤做戲,就是讓她不顧體麵跑到太子府門前哭喊,她都能做到。

一家人簡單說了兩句,齊國公繼續躺下,假裝受了重傷。

而竇夫人抹著淚出去,命下人將齊國公帶去附近的廂房,留下趙巍衡照看齊國公,她則帶著趙平娘、崔舒若穿上禮服,進宮鳴冤。

要想博得同情,叫皇帝動容,不得不處置太子,還得是她們去,帶上趙巍衡就顯得她們不是那麼孤弱可欺了不是。

竇夫人的行動很果決,她換上禮服就帶著崔舒若她們走了最熱鬨的那條街進宮。而齊國公府的下人更是隱匿身份,開始悄悄散播太子無德之事,至於被雷劈的屋頂,那更是添油加醋。

其實不僅是齊國公府,覬覦太子之位或是與太子不合的人不在少數,能有扳倒太子的機會,誰又不會添把柴火呢?

尤其是屬於廣陵王的勢力,已經不再是錦上添花了,他們甚至比齊國公府的人還要賣力許多。

而當竇夫人帶著崔舒若和趙平娘招搖撞市進宮的時候,除了愛看熱鬨的百姓,不參與黨爭的一些權貴何嘗不感興趣呢?

尤其是世家們,他們也想知道太子的下場。

雖然不管太子昏聵與否對他們都沒有太大影響,但若是上位之人無能,興許世家的權勢還能更近一步,壓倒皇權。

崔成德便與一眾好友在酒樓之上閒觀。

彆看他似乎對出仕不怎麼在意,但隻要他有意官職必定不會低,不過是暫且不想趟渾水。明哲保身才是世家的生存之道,不管王朝如何變遷,世家門閥仍舊如龐然大物,安安穩穩的在亂世傲然挺立。

他旁邊的至交好友,琅琊王氏的嫡係子弟王琸之一邊拿起茶碗淺啜一口,一邊搖頭,語氣裡儘是輕慢,“兵家子,當真無規矩,竟是鬨成這樣。”

王琸之顯然是極為看重自己身為五姓七望頂頂尊貴的世家子身份,隨口喊出的兵家子三個字寫滿了他的輕蔑。

崔成德卻始終清雋如竹,不動如山,唇邊噙著淡淡微笑,他似乎看穿了什麼,意有所指的說,“你怕是小瞧他們了。”

王琸之不以為意,“那又如何,我等世家子弟,進可出將入相,退可安坐家翁,不必如那些庶族寒門汲汲營營,庸碌可笑。”

他大抵性子裡帶些輕佻風流,說起底下的齊國公,順帶想起了他家的兩個女兒,隨口道:“前段時日,我家十九妹赴太子府宴,倒是提起過他家小女兒,說是清麗卓絕,不知是何等模樣。但既是武夫之女,想來言行粗鄙,不堪入目,縱然是再美的容貌,怕也要大打折扣。”

崔成德懶懶得倚在欄杆上,沒有理會王琸之。他眺望下頭,正巧疾風吹拂,帶動底下齊國公府的馬車簾子,雖隻是一瞬,也足以叫他看清坐在裡頭的人。

那麵貌,分明熟悉的緊。

崔成德陡然坐起,雙手緊緊抓握欄杆,目光跟隨馬車片刻不曾挪開。

而一旁的王琸之還在喋喋不休,品評女子,說些腰肢粗細,體態婀娜的話,委實不尊重人,而且聽在情緒緊繃的崔成德耳裡,聒噪得很。

崔成德一反平日裡的不在意,突然暴怒大喝,“閉嘴!”

他是名滿建康的高門貴公子,最重視的就是風姿儀態,行事永遠不疾不徐,萬事皆如青山流水不留痕跡,但他剛剛竟然失態了。

這帶給王琸之的驚訝,遠比自己被罵要多得多。

旁邊的幾個世家子也都吃驚的看著崔成德,可崔成德壓根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而是目光陰翳的盯著王琸之,仿佛下一刻就能擰下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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