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2 / 2)

最後在崔舒若驚訝的目光下噗嗤一下笑出聲,前仰後翻,“你啊你,我說的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這時候崔舒若腦海裡的係統默默插了句。

【親親,人類的感情好複雜,統統明明覺得她說的是真話。】

崔舒若一邊配合趙平娘被逗笑,一邊安慰係統,“統子,安靜玩去吧,弄不懂就彆琢磨了。”

係統在顯示麵板上回了一個委屈落淚的表情。

為了安慰係統,崔舒若很‘大方’的送了係統兩點功德值,讓它買兩顆心愛的小瓜子。

看著自己過分‘大方’的宿主,係統總覺得自己好大一隻統更委屈了。

不提係統的複雜心境,得到了趙平娘的首肯後,竇夫人她們可是高興壞了,總算是了了一樁心病。

但既然兩家都有意結親,得到趙平娘的同意之後,定然不會有何波折,那就不好再繼續在訾家叨擾了。女兒家身份貴重,婚前男女最好連麵都不要見,免得叫人以為不矜持,遑論是舉家住在旁人家中。

雖說趙家身份要貴重得多,這門親事多少是訾家高攀了,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故而齊國公跟訾家老家主在書房裡攀談了一番,到了晚間便決定過兩日繼續啟程回並州,旅途勞累,可這幾日也算是歇息夠了。

訾家老家主自然是一再挽留,齊國公再推拒,最後成了訾家設宴送彆他們。

訾家彆的沒有,就是錢財多,庫房裡的銅錢堆積如山,有些不知放了多久,連綁銅錢的繩子都爛了,散得到處都是。

故而訾家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直接將全昌溪有名的歌姬樂師都請來,送彆宴也被安置到了河畔,那還種著許多柳樹,雖說因為冬日葉子都凋落,隻剩下枯黃的枝條,但有了柳枝便有了送彆的依依不舍之情。

冬日河畔風冷,未免影響宴席上的客人,訾家老家主還大手一揮,直接命人將上好的布帛在宴席四周圍起來,足足圍了二十丈。

要知道那一圍可並非是一匹匹的過去,而是上下得足足三匹,否則哪擋得了風,僅僅是露出一麵的一小部分得以賞景。

看似雞肋,但確實有用,吹拂的河風確實小了不少,不至於叫客人發絲淩亂。

但就以此等奢靡程度,在連給安慰係統時給功德值都隻肯給兩點的崔舒若看來,大可不必,吹一吹河風其實也挺有意境的嘛。

要不然好端端的把人喊到河邊做什麼,就為了從那留出來的一小塊地方望一望河景?

略有些好笑了。

但事實證明,上位者的思路和摳搜的人還是不同的。

訾家老家主花甲之年,卻精神矍鑠,一見人就是笑嗬嗬的,崔舒若算是明白了訾甚遠天生一副笑模樣是從哪來的了。

而且比起還不大能收放自如的訾甚遠,訾老家主要厲害多了,完全看不出是能憑一己之力攪弄南北諸多產業,富甲天下的老謀深算模樣。若是不知道身份,看他樂嗬嗬的樣子,說不準還以為是哪家享清福的老叟。

不過,能在這個朝不保夕的亂世養出這般和樂自在的神情,其實也並非尋常人家可以做到的。

但不管怎麼說,訾老家主有能讓人一見就放鬆警惕的本事。

他身上雖隻有捐的四品閒職,可一生跌宕起伏,論年紀輩分也是齊國公阿耶那一代的,故而還是坐在了主位。

訾老家主一揮那雙皺紋橫布,蒼白到透光的手,就有下人們魚貫而出,捧著一道道佳肴,似流水一般,仿佛看不見頭。

明明是冬日,卻還是有新鮮的江魚,甚至能吃到脆嫩的青菜,崔舒若見了不由得一驚,也不知道在沒有大棚技術的古代,究竟是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的。

她以為自己能想出豆芽已經很厲害了,但同冬日裡脆嫩鮮綠的青菜一比,被襯托得黯淡無光。

女眷們的座次前都隔了一層屏風,不叫人瞧真切,但卻是一同在宴席的。

透過屏風,崔舒若不但能依稀瞧見訾老家主的樣子,也能清晰的聽見他的說話聲。雖是耳順之年,可訾老家主說話依舊中氣十足,也許是時常同外人勾心鬥角的緣故,思維敏捷,完全沒有年邁的遲鈍或是動作上的巍顫顫。

他也不說那些難得的河鮮,隻指著青菜說,“冬日炭火熬煎,我老人家著實受不住,每日裡便指望著這小小一盤爽口菜。”

齊國公出身貴胄,但在北地可實在是少見能在冬日吃上青菜的。

他一摸下巴上的胡須,稱讚道:“果然還是訾叔父見多識廣,能在冬日裡養出如此鮮嫩可口的菜,倒叫我也飽了口福,哈哈哈。”

訾老家主見狀愈發滿意,他特意點了句,“這有什麼,若是你中意,我便是日日叫人快馬加鞭送去,或是命人將此法謄抄,帶回去依著建個暖房也就是了。”

為了在冬日裡吃個菜還要建個房子?

崔舒若聽著不由得詫異,但也勾起她的印象,似乎有聽說過在沒有塑料大棚的情況下確實是能種反季節的菜的,但非常麻煩,不僅僅是建個暖房那麼簡單,而且暖房裡的土要分作兩層,底下的燒火,上麵的用來種菜。難就難在不一定能成,而且十分繁瑣,想湊齊這一盤菜都不曉得要花費多少功夫。

在崔舒若回想的時候,上首訾老家主也說了法子,跟崔舒若想的差不多,但要複雜些。

齊國公一聽,當即失笑搖頭,擺手道:“我不過一介粗人,為了口腹之欲這般麻煩,還是罷了。”

訾老家主卻道:“唉,我不過垂垂老矣,掙下的家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往後都要留給唯一的孫兒甚遠,如今也就是飽飽口腹,一頓費上百金,也是不為過的。”

百金還不為過?

崔舒若不禁輕輕搖頭,但訾老家主的話,也叫崔舒若弄明白的他今日特意將送彆宴排場弄得這般大的緣由,無外乎是向齊國公展示財力。

想想也是,在彼此決定要互相結盟時,向對方展示優勢,確實沒錯。

簡略些來說,今日鬨的這一出,就是訾老家主在向齊國公傳達一個意思,我的財帛非常多,多得都用不完了,你選我做盟友定然沒有錯,安心的把你女兒嫁給我孫兒吧,我們兩家天作之合。

為表誠意,也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勢,隻怕齊國公也會有所動作。

果然,稍晚些,就見齊國公提起訾甚遠。

他佯裝感歎,“唉,說起回並州倒叫我想起一件事,原先的並州長史近來父喪,丁憂在家,而今我身邊少了人手,又在建康盤旋已久,隻怕並州瑣事堆積眾多,待回去後要忙得焦頭爛額了。”

說著,齊國公突然一拍腦袋,“欸,甚遠是否尚還沒某得個好差事?不如叫他跟在我身邊,屈就擔任長史一職?”

並州地廣物博,是個大州郡,這長史可是從五品上的官職,算得上是身兼並州刺史的齊國公身邊的心腹一職了。

雙方你來我往的試探博弈,訾老家主哪有不應之理,當即應下。

既然齊國公抬舉了自己的孫兒,自己也要上道些。

給趙平娘特意備下厚禮夾雜在土儀中,自是不便拿出來說,但老謀深算如訾老家主又怎麼可能沒有準備。

隻見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就慈愛地開口,“聽聞你家的衡陽郡主蘭心蕙質,又是仙人弟子,為了落難的女流民們能有容身之處,甚至提出了開繡紡。而且那繡紡織出來的布樣圖案既精美,還不容易出錯,當真是難得。

若是我訾家的鋪子能拿到並州繡紡裡出的布帛,必定如虎添翼。”

瞧,這就是訾老家主的回報了。

本是沒崔舒若什麼事的,但既然訾老家主提到了自己,崔舒若隻好應聲。好在現今在外頭,礙於禮數她不必出屏風,隻要在屏風內回應就行。

甚至因為她的郡主身份,連起身行禮都不必。

“訾公謬讚了,繡紡並非我一人之功,全仰賴於阿耶阿娘方能有今日的情形。”

崔舒若頓了頓,從屏風遙望齊國公的麵容,見他確實是笑容滿麵,便知道恐怕訾老家主的提議甚合他心。崔舒若並非提了開繡紡之後就全部撒手不管的,故而也很清楚,即便繡紡的女工們織出來的布再好,想要儘數在戰亂時賣出去,並非易事。

齊國公雖有權勢,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買他麵子的。

其他各州的刺史興許會願意賣人情,可流寇、胡人、綠林好漢們呢?

但訾家可以,財可通神,哪怕是胡人也有貪財者,過去便有生意往來,如今自也不會斷。隻要訾家願意,憑並州之力,不論產多少布帛,都能賣得出去。

崔舒若在心中略一掂量,便清楚自己該如何說了,她盈盈笑道:“能將布帛送到訾家的鋪子,那自然是件大好事,我便替那些命途多舛的女工們謝過訾公了。能得訾家相助,實是她們的大幸。”

崔舒若這一番話說的很得體,不卑不亢,大方漂亮。

其實不論有沒有訾家,隻要齊國公府在並州一天,女工們就是有著落的,再如何也不至於一匹布都賣不出去。訾老家主的提議下,真正都賺到盆滿缽滿的,是整個趙家。

所以崔舒若這番話說的相當漂亮,明明是訾老家主做的有利於齊國公府的事,可崔舒若卻調換了個概念,不至於讓人覺得趙家占了便宜。

偏偏她說的也挑不出錯處,還給訾老家主扣了個善心的帽子,兩相得宜。

訾老家主許久沒見過這麼年輕靈慧的貴族女娘了,又兼她的身份,於是交口稱讚,“衡陽郡主實在是聰慧啊,哈哈哈,若是老夫能得一個如郡主這般個聰敏過人的孫女,怕是做夢也能笑醒。

說來,還曾聽聞郡主四處尋白疊子的種子,倘若他日真能種出來,又能製成布,可萬萬不要忘了我們訾家。”

能否種出棉花,崔舒若心中雖有忐忑,但其實把握並不小。

可以說訾老家主拋出來的橄欖枝無異於能下金蛋的母雞,會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帛,崔舒若卻並沒有心動。

她微笑道:“隻怕要叫訾公您失望了。我聽聞白疊子易生長,不似養蠶耗費的精力多,若是真能製成衣物,我想著興許能賣給並不富裕的百姓。冬日苦寒,許多人熬不到開春,既是人命,我也盼望能不似草芥般消磨易逝。”

訾老家主沒想到能從一個貴族女子口中聽到這番話,倒是叫他微楞,許是亂世已經太久了,人命早就不值錢了,以他的年紀,也已是過去的記憶裡才能聽到如此論調。

曾幾何時,他身邊也圍繞著書生意氣,做著妄圖匡扶天下美夢的好友呢?

如今,他們大多已成了黃土一捧。

有的至死不改其誌、有的三五易主,蹉跎歲月迷茫而死、有的……

險些要埋於土裡的回憶,如今想來,卻仍舊個個鮮活。

他長歎一口氣,又怎會對這樣的赤子之心生出嘲諷。

“你小小年紀,能有這般心胸抱負,極好、極好!”訾老家主連道兩次極好,個中感歎,何嘗不是緬懷年輕時的遺憾。

他到底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心緒收放自如,不過是感歎一息,很快便能照常繼續應對,“郡主能有如此寬懷善心,訾家雖不是累世富貴,可也略有薄資,來日定當相助。”

訾老家主說話那可是真客氣,他家若隻能稱得上是薄有家資,那可沒人敢說一句富裕,就連老皇帝都能稱得上窮了。

能得到訾老家主相助,那自然是意外之喜了。

崔舒若自然十分懂禮數的相謝。

一番往來後,重新安靜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將戲份讓回給齊國公。

畢竟他們才是今日真正的主角。

而在崔舒若心情正佳時,朝外頭瞥了一眼,本要轉回目光,卻覺得不對,再回頭看了眼,果不其然,又是那個遇見了兩次的人。

訾甚遠的“山白賢弟”。

這人,讓崔舒若瞬間警覺。

即便隔著屏風瞧得不清楚,可崔舒若也能感覺得到,他方才一直在瞧自己的方向。

他一定不對勁。

但在宴席上,不好因為自己的揣測就發作,否則還不知會叫旁人如何誤會。

好在雖是送彆宴,可她們並不是今日就走,而是明日動身,還能有查問的機會。

好不容易送彆宴了了,崔舒若命身邊的婢女去趙巍衡那,請他幫忙查一查訾甚遠的“山白賢弟”究竟是什麼來曆。

然而,更詭譎的事情出現了。

他消失了。

但並非出了意外,因為走之前,他還留下一個木盒交給伺候他的訾家下人,吩咐若是一會兒有人來尋他,便把東西交給對方。

結果他前腳才走,後腳訾甚遠就帶著趙巍衡來了。

聽了下人的闡述,訾甚遠和趙巍衡也覺得不對。他們命人將木盒打開,反複勘驗,最終可以確定那隻是普通的木盒,沒有暗藏的小格子,也沒有毒與機關。

若說有什麼不對,那就是木盒裡放著的玉佩。

是塊成色極佳的龍紋玉佩。

因為是應崔舒若的請求,故而趙巍衡最後將木盒交給了崔舒若。

雖不知那位“山白賢弟”是如何預料到他們會來,但真正想知道他底細的是崔舒若,說不準東西也是故意留下給崔舒若的。

否則也不至於多交代那一句。

故而木盒最後還是交給崔舒若,說不準她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崔舒若在馬車上,拿起那塊玉佩,慢慢打量起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